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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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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喜歡說!」文宓突然覺得石建國十分討厭,對他十分灰心,她很不舒服,然而他一點也不理。 「我要你現在說!」 「你以為發脾氣我便一定要說?」文宓忍不住了。 石建國惱得頸筋暴現,但是文宓突然的強硬態度,令他一時拿她沒法。 到達家門後,石建國扔掉了上衣,砰砰嘭嘭地把可以掃在地上的東西都掃掉。文宓冷靜地坐在床邊,看著他掃。文宓的冷靜,令他火上加油,當他再找不到東西亂摔時,便沖前把文宓頸上的翡翠項鍊一把扯下來,扔在地上。文宓俯身把項鍊拾起來,走到窗前,一把將項鍊扔了出去。 「你幹什麼!」石建國怒道。 「我要離婚。」文宓低聲而清楚地說。 石建國呆了一呆,然後諷刺地說: 「又是範斌那賤種?」 「他說話沒你賤!」文宓鄙夷地說。 「你休想離婚!」 「你以為你是上帝?你以為你有脾氣我便沒脾氣?我有受你氣的必要嗎?石建國,請你自量!」文宓把積了六年的氣都發了出來:「我今晚也要學你,出口傷人!石建國,是我選你做丈夫,也是我不要你,你聽清楚了!」 石建國再也忍不住,一腳把文宓踢在床上,文宓痛徹心肺,然而她沒有氣力還手,也不想還手,只是虛脫地躺在床上。 石建國憤然出去,砰的一聲關上了她的睡房門。 剛才文宓是擠命支撐著說了她不吐不快的話,現在她只覺頭痛欲裂,百骸俱散。她軟弱地伏在床上,連換衣服的氣力也沒有,伸手把在床角的手袋拉過來,掏出了範斌送給她的心:「願你永遠快樂!」』——那是範斌最後見她那回對她說的話。 …… 「為什麼不肯再見我?」 「要記住一個人,是不需要見面的。」 「斌,我很想念你!」 「你始終會忘記我的!文宓,快樂的生活會令人不需要好念過去!」 「你不原諒我?」 「這不是原諒不原諒的事。原諒打傷我的人,不等於我沒受過傷。」 「那你是不原諒我了?」 「假使你第二次結婚,仍是不嫁給我,我才真正不原諒你了!」 「……」 「對不起,我只是開玩笑。文宓,我也不習慣騷擾別人的婚姻,你才結婚兩個多月,你們剛有個快樂的開始。我不想令到本來快樂的婚姻變成不快樂,你不要任性,你明白嗎?」 「我不能忘記你!」 「你會的。」 「不要這麼說!」 「文宓,我不要再見你。知道你快樂,於我而言,已經足夠。」 「斌!不要走!」 「願你永遠快樂!」 「斌……」 …… 那一幕往事,在文宓腦海中翻滾——假使你第二次結婚,仍是不嫁給我,我才真正不原諒你了——斌,我現在嫁給你……是因為我不快樂,所以才不能忘記你,還是,因為我不能忘記你,所以才不快樂?……我現在嫁給你…… 【第五章 珍珠灘上的風】 寧三在她那裝著舊筆記本子的大盒子裡,翻出了一些舊書信和舊聖誕卡。其中一張是影印的。那是她寄給範斌的聖誕卡,自己影印了一份留為紀念。那是個她親手畫的卡,上邊畫著個直發及肩的女學生,—手捧著一疊書,一手拿著筆在牆上面了很多個「正」字,上面寫著:「送你很多個祝福,你可知道,有多少個?」「正」字是老式店子用來點貨時用的記號,每一劃代表一件,正字五劃,一個「正」字便代表五件了。範斌也回了個聖誕卡給她,寫著:「我數過了,一共是三百七十個祝福,每天用一個,一年也用不完。也許,在倒楣那一天,需要一口氣用光三百七十個祝福,到時你肯不肯多給我寄幾個來?」甯三一時興起,又劃了一堆正字寄給他,還寫著:「存貨甚多,什麼時候倒楣,請叫『救命!』那我會馬上再送一些來!」 這本是鬧著玩的,但範斌本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有時拍戲不順利,便真的寫了個「救命!」字條寄去,寧三便又劃幾十個「正」字寄回去給他,這樣來回了幾次,免不了會在信中說上幾句話。寧三告訴他成績如何,範斌告訴她工作如何。 甯三一張又一張信紙的翻著: 「今天脾氣不好,胃不好,在片場罵了人,救命!」 「昨晚玩得太高興,喝醉了,今早頭痛得象被斧劈著,還要開早班,救命!」 「很擔心這部戲的票房不好,我又是扮大英雄,觀眾不膩我也膩了,救命!」 「票房居然破了紀錄,下回又得扮大英雄了,我再也想不到第十八次扮大英雄的新演法了,救命!」 「這回演大情人了,要跟我最討厭的女明星談情說愛,要命!救命!」 「糊裡糊塗的,原來今天放假,一個朋友也找不著,想起你這小頑童——可惜,你極其量只能寫『正』字寄給我!」 * * * 那時接近復活節,大學有近三星期的假期,寧三心念一動,馬上寄了封快信給範斌: 範斌, 復活節假期我要突擊回港,我沒通知家人,想令他們驚喜一下,你肯不肯接我機?我不想下機後排隊擠的土!快覆! 寧三 她附了宿舍電話號碼,範斌果然打來: 「小頑童,又弄什麼把戲?」 「接不接我機?」 「接!接!你送了我一千零二十個祝福,我不接便不夠朋友了,對不對?」 「對!」寧三哈哈地笑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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