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燕妮 > 雪似故人人似雪 | 上頁 下頁 | |
五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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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是十四號了,我豈不是要十五號才到?」程傑不禁衝口而出。「急什麼?」大麻子笑道:「海倫沒份兒去的,你不會在十四號跟她共度情人節。」 「你叫我去巴黎幹什麼?」程傑連忙改口:「我並不想去巴黎。」 大麻子不理他,只拿著他的護照在手中揭:「我知道你想回香港。這兒是你的護照,法國簽證已做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不然,正如我說,你在香港的女朋友的安危操在我手上。」 程傑怒道:「我不相信你會殺了她!」 大麻子冷笑:「強姦行不行?讓你一輩子內疚,你捨得嗎?」 「你們好卑鄙!」程傑罵道。 大麻子說:「隨便你說什麼,這兒不是教堂。」程傑咬咬牙齦:「好吧,我去,東西在什麼地方?」 「在你大衣的肩墊裡,在你西裝上衣的肩墊裡。」大麻子說。 程傑一臉的不同意:「誰也會想得出那些地方啦,你叫我去讓人抓去坐牢嗎?」 大麻子輕蔑地笑:「每個人的大衣都有肩墊,每個人的西裝上衣都有肩墊,這回賭的就是你的扮相和演技,到時你的樣子像不像賊,得靠你自己的本領和膽識了。」 這個程傑倒不擔心,滿懷自信地向大麻子點了點頭。大麻子自己也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很少選錯人的,不是你有本領,而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你還未曉得個怕字。」 程傑問:「我怎知道交給誰?」 大麻子向他鉤鉤食指,示意他附過耳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那麼,」程傑說:「我的酬勞呢?我不會免費工作的。」大麻子說:「自然有人交給你。」 「誰?」程傑問。 「總之是你認識的人。」大麻子說:「先脫下你的戲服,在這兒好好地睡一覺吧,別緊張。」 程傑才不緊張呢,他在什麼地方也睡得著的,只是有點氣惱要比情人節遲一天才到而已,但聽大麻子的口風,顯然不知道雪兒也會在巴黎,而不是在香港。他思量著怎麼瞞著雪兒他又運了毒,最好想個方法兩人遠走高飛,不再回香港,那麼大麻子便不可以再逼他運毒。 程傑進了睡房之後,大麻子的助手不大放心地說:「司徒大哥,這小子不聽話的,信不過。」大麻子胸有成竹地說:「我用兩個女人掣時著他,一個海倫,一個他香港的女朋友,誰叫他要浪漫?控制這類小子的最好方法,便是女人。」 十四號的白天,大麻子叫人教程傑死背了幾句法文,指點他的行坐儀錶。程傑很聰明,很快便學會了,還對教師說:「法文『我愛你』怎麼說?」 大麻子罵道:「用不上這句話。」 程傑說:「我在巴黎泡泡妞行不行?」 「泡妞容易脫身難,單會泡妞只是五成功力,怎麼脫身又是五成功力。」大麻子似乎沉湎于年輕時的風流史,每顆麻子都活潑地跳動起來:「經驗之談。」 程傑應著:「大哥懂得脫身之術,他日指教指教。」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卻想:當然啦,像你那副樣子、那副德性,想女人不走也難。 那邊廂,雪兒已到了巴黎,到了酒店,才是早上七時多,酒店說房間尚未收拾好,請她先坐坐,吃個早餐。至於程先生,還沒有到。 「真對不起,」當值經理說:「酒店全滿,房客很少在中午前離開,也不知怎麼搞的,所有到巴黎的客機都是大清早到,我們也真為難。」 「從美國來的班機多數幾點鐘到?」雪兒問道。 「多半早上八時多,也許你吃完早餐,你的未婚夫便到了。」經理見她一臉焦急。 雪兒根本不餓,在機上才吃過早餐,但她不敢走開,恐怕程傑到了時找不著她,只好去餐廳勉強吃了些早點。 等到九時,程傑還未見影兒,雪兒便去問當值經理:「九時了,怎麼還沒到?」 當值經理問:「你肯定他是今天到?」雪兒不好意思說不知道,紅著臉點點頭。 當值經理像所有法國男人一樣,對美麗的女人特別殷勤:「嗯,也許他乘搭其他班機吧,美國班機的客人,剛才全到了。」 雪兒失望地道:「是啊,我就是見到好些人讓你們招呼到餐廳,所以出來問問。」 當值經理見她顏容如玉,秋水晶瑩,穿著件深藍色的呢絨大衣,像個學生模樣,真擔心她的「未婚夫」失約:「我們會儘早準備好你的房間,第一間便給你。現在,你不妨到街上逛逛,從這兒轉出去,便是香謝麗舍大道,有很多商店逛的。」 當值經理往大門一指,雪兒如鵝毛般片片飄下,雪兒啊了一聲:「下雪了,多美麗!」 當值經理給她把雨傘,雪兒搖搖頭說不用了:「天還是這麼的藍,我倒沒見過藍天白雪呢。」那法國經理笑問:「藍小姐喜歡雪嗎?」雪兒悠然神往地說:「是啊,我還以為一下雪天便會變灰的。你知道嗎,我的姓就是藍色的意思。」 法國經理陪她走到門外,仰首而望:「是很少有的,藍天白雪,是為你而下的了。」雪兒開心地笑了,她心裡想,這是個好兆頭,雪是為她和她的傑下的。 走在街上,香樹麗舍大道是那麼的廣闊美麗,放眼向前看,凱旋門正在大道的盡頭。鵝毛細雪像絲花地飄下來,疏灑玲瓏,風並不大,雪花像羽毛般在藍天下跳華爾滋。想著不久程傑便會跟她攜手共步,雪兒的腳步也不期而然像華爾滋舞曲一般,走三步,轉一轉。 走到近凱旋門,欣賞了一陣,原來是那麼的宏偉,既高且闊的拱形門,足足可以讓一架小型飛機鑽過。 雪兒過了馬路,朝酒店的方向走回去,在酒店門外,她伸出皓白的雙掌,接著片片薄薄的白雪。程傑一定到了,她要把片片雪花送給他。 進了酒店,再問,程傑仍未到,當值經理說:「你的房間準備好了,請上去休息吧。我們已經查過,今天再沒有美國班機到了,也許他明早到吧,有什麼需要,請告訴我便行。」 雪兒咬著下唇,呆呆地跟著門房上了房間,坐在窗前,程傑沉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回我在挪威,灰暗的天,白茫茫的雪,我便想起你。」 程傑一定會來的,她記得清清楚楚他在長途電話說:「等我,等我。」雪兒凝視著窩在掌中的雪,已開始融做冰水,點點從掌縫中滴下來了。她小心翼翼地讓冰水溜過她的掌縫,滴在玻璃杯子中,她要把掌中雪留給他。 直等到晚上,雪兒憂心忡忡地躺在大床的右邊,把左邊空著,就當程傑已在身邊。 她不知道的是,在夜空的飛機裡,程傑一樣憂心忡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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