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燕妮 > 雪似故人人似雪 | 上頁 下頁 | |
五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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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花城愛恨】 程傑被帶到個公寓裡,有位穿著便服的人來,也不知是不是醫生,替他鉗出左臂彈頭,痛得他冷汗直冒,包紮好了,一言不發便走。 程傑躺在床上,只見押著他的幾名漢子也走了,正在莫名其妙之際,不知從哪兒出來了個傭婦模樣的五十多歲女人,見怪不怪地望望他:「不礙事,只是皮肉之傷,你休息幾天吧。」 這一切都令他想起方醫生,老酒徒不知怎麼了,還有藥房老張、雪兒、香港。 更令他擔心的是海倫,躺了兩天,半點消息也沒有。程傑半醒半睡,噩夢頻頻,總是見到海倫滿身蜂巢似的彈孔,血流遍地。 「海倫死了!海倫死了!」程傑喊著從夢中驚醒,發覺自己坐在黑暗中。 他聽見一陣飲泣聲,仿佛有人坐在眼前。他把床頭燈按亮,一看,那正是海倫,架著黑眼鏡。 程傑心頭一松一喜:「海倫,真的是你嗎?」海倫伸手,憐愛地,五指像羽毛般,極輕極輕地撫著他受傷的左臂:「對不起。」程傑笑笑:「總好過你自己開槍打中太陽穴。你沒事吧!」海倫搖搖頭。 「為什麼架著黑眼鏡?」程傑細視她的粉臉,紅腫已消退了。海倫把黑眼鏡脫下來,左眼仍然微微紫黑,右眼卻讓紗布貼住了:「我不想你看見我這樣子。太怕人了。」程傑升起一臉感激與溫柔:「不,海倫,你很漂亮,心和人一樣漂亮。」 海倫不安地架回黑眼鏡:「我來了好一陣了,還是凝視著你睡覺,害怕你醒來,便要離開我了,我動也不敢動,直至你喚我的名字,我……我忍不住哭了。」 程傑惆悵得很:「我不回香港便是了。」 海倫柔聲地說:「不,你答應過你的女朋友回香港,她還那麼小,天真得不知道你一直在幹什麼,千萬別讓她知道,別傷她的心,你養好傷後去見她吧。」 「海倫,我不是無情無義的人,我對你……」 「去見她吧。」海倫的聲音很平靜:「要是你還顧及我,你會回來。」 「大麻子肯放我走麼?」程傑低聲地問:「海倫,你又答應了他什麼?別再為我而犧牲。」 海倫低聲道:「別在這兒說,你還走得動嗎?」程傑左手吊著繃帶,右手扶著床站起身來:「我也想散散步,你又沒有打破我的腿。」 海倫替他披上大衣,鉤著他的右臂彎,兩人在靜夜的燈光下走。 「他不會讓你回香港。你一回港,他便會叫線人向香港警方通風報訊,在機場逮捕你。」 程傑不禁惱了:「逮捕我什麼?我既沒案底,又沒有帶東西。」海倫說:「總之他有辦法,我只能警告你。」 「那即是說我不能走。」程傑在想:「不走,便是非法居民,那即是說我要受他控制。」 「未必。他有東西要帶去巴黎。」海倫說。 「我拒絕再帶毒品。」程傑一想便想到了:「即使是你帶我陪我也拒絕。海倫,只要不帶毒品,我陪你去什麼地方都可以。」 「你是約她在二月十四日,在巴黎過情人節的吧!」海倫苦澀地說:「還有幾星期時間,我們一定想得出辦法來。」 「我們?」程傑對海倫有種同林鳥之心,但那又似乎壓不住對雪兒那種情如白雪的憧憬。 「放心,她不會見到我的,甚至,你也不會見到我,大麻子不一定叫你我一起去。」海倫在動腦筋:「我也只是憑他的口風猜想而已,大麻子很精明,計畫愈遲說出來,愈沒有走漏風聲的危險,也許他只是故意對我漏假口風。」兩人默然走了一陣。 海倫在沉思:「這幾個星期,我還是不見你好了,免得大麻子思疑。」程傑卻另有想法:「那太假了,誰都以為我們在相愛,我們乾脆天天見面,當做我愛上了你好了,那便不用鬼鬼祟祟地暗中商量了。」 「當做?」海倫哽咽了一會兒,然後哈哈大笑:「當做好過連當做也沒份兒!」 「不要這樣,海倫,我幾時想傷你心了?」程傑低頭輕吻她。 「答應我一件事。」海倫輕輕推開他。 「什麼事?」 「就是不要答應我任何你到頭來不會做的事。所有女人都承受不起不實踐的諾言。」 程傑心想,女人總愛把任何說話都當做諾言。 「程傑,你並不大懂得女人吧?」海倫說。 「我不懂,真的不懂。」 「你這輩子都不會懂的。」海倫喟歎:「女人的痛苦,也許一半是自己帶來的吧,因為女人常常誤會以為男人瞭解她。」 「那你解給我聽好了。」程傑說。 「沒這個興頭。」海倫不高興地說:「自己做謎自己開謎,多沒趣。」 海倫氣鼓鼓地走著,不再跟程傑搭腔了。 「海倫,別這樣子,我開罪了你什麼?」程傑問。 「好了,散夠步了,回公寓去吧,這幾星期你都住在那兒,大麻子吩咐的。」海倫說。 「那麼你跟不跟我一起住?」程傑連忙補充:「這是句問話,不是諾言,你要把問話和諾言分得開才行。」 「為什麼我要跟你住?」海倫說:「我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嗎?」 「一個人住很悶呢,我又沒有朋友,只有……只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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