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燕妮 > 青春之葬 | 上頁 下頁 | |
六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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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門已經讓十隻紅彤彤的指甲推開,進來了個濃妝豔抹,光天白日化妝化得銀光閃閃,像要赴晚宴般的女人。 她身上的皮裘是紫貂,樂知音一眼便看得出來。 到底,母親教過她如何看皮裘的品質。 恰巧她今天身上穿的,正是用母親的舊紫貂大衣改成的短背心。 朱太太伸出她那中指戴著七克拉圓鑽的手,熱情地跟樂知音握手:「樂知音,久聞大名,見到你真開心!」 她握手握得那麼用力,樂知音讓她搖個頭昏眼花。 「我們是同行藝人,一定說得來的。」朱太太好像認識了樂知音十輩子似的說。 樂知音心裡暗叫不妙,朱太太一派準備讓她訪問的樣子。 「呀,我們連穿衣服的品味都相同。」 朱太太指著樂知音的紫貂小背心:「不過你的只是背心,我的是有袖子的。」 「還比我這件長得多呢。」樂知音沒好氣地代她說了。 朱太太更加不能停口了:「我這件是俄國野生紫貂來的,不是農場養的,你這件是什麼?」 「我這件是什麼?母親給我的。」 「唔,蠻好看。」 朱太太有意討好樂知音。 樂知音暗裡叫苦,這個女人,一廂情願當自己是名人,更一廂情願當她想訪問她了。 樂知音故意提醒阿祖說:「朱先生,我很感謝你肯接受個人訪問。」 「謝什麼?」朱太太說:「我和我先生都很樂意接受你的訪問。」 樂知音想,糟糕,怎麼弄走這女人? 她等待著朱祖創拿個主意,告訴他那愛出風頭的太太,「知音十一時」要訪問的不是她。 在朱太太滔滔不絕之際,朱祖創卻完全無意阻止她,還拉著她的手。 當朱太太說到興高采烈的時候,還甩開了丈夫的手呢,不然她不能手舞足蹈。 樂知音見到此情此景,有說不出的悲哀。 她悲哀阿祖變了,半點火氣都沒有了。 她悲哀阿祖什麼都接受了,不再追尋,不再反抗了。 朱太太十分好客:「我們一同吃午飯去。」 樂知音實在沒胃口,但事情還沒談完,走又不行。 朱太太拿起丈夫案頭的電話:「喂?潘小姐?我想清楚了,十克拉那顆方鑽我不要,看上去太小了,我要十克拉那顆圓鑽,火頭好,……馬上鑲指環,我要出鏡。」 樂知音幾乎沒昏過去,要是她選,她會選十克拉的方鑽,十克拉的圓鑽指環,太笨重了。 朱太太顯然買什麼阿祖都同意的,朱太太連問丈夫一句都省下。 「呀,樂小姐,你跟阿祖聊一陣,我先出去安排午膳。」 朱太太看看那腕上金光鑽石齊閃的表,對丈夫說:「別叫樂小姐走路,我會吩咐阿剛開那部金色的勞斯萊斯來接你們。啊,樂小姐,若你不喜歡金色的,我可以叫他開那部白色的。」 樂知音讓她一輪炫耀攻勢弄得腦子都亂了:「朱太太,隨便你了。」 「那麼便叫金色那部來吧,那部新點,兩個月前才買的,二百七十多萬,比去年又貴了一些。」 朱太太終於沖出去了。 樂知音舒了一口氣。 「阿祖,我只想訪問你一個人。」 阿祖說:「讓露比也出出鏡吧。」 樂知音又氣又好笑:「我是訪問地產鉅子朱祖創,不是朱祖創的太太。」 阿祖說:「露比只是小孩子脾氣,別怪她。」 樂知音搖搖頭:「不是怪不怪的問題,而是……你不介意我說真話嗎?」 阿祖搖搖頭:「老同學不說真話誰說呢?」 「阿祖。」知音道:「露比很熱情,但,原諒我直言,她的暴發戶作風,會令你在訪問中不好看。」 阿祖說:「我不在乎,反正誰都曉得朱家不是暴發戶。」 知音凝視了阿祖一陣,只見他一臉快樂怡然:「你很寵她。」 阿祖笑道:「世華,我跟以前不同了。」 「這個很明顯。」 知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世華,」阿祖陪著她站起來:「施維亞從金門橋跳下去,我是有責任的。」 「阿祖!」知音忍不住了:「施維亞之死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劇,她傷得你還不夠嗎?」 阿祖溫和地一手搭著她的肩膀:「對,她錯了很多,傷得我很重,但是,我愛過她,我不應在她走投無路時拒絕她。」 「你別再自疚好不好?都十年了。」 知音明白,阿祖實在從沒試過不愛施維亞。他倆是一同到美國念書的,在阿祖心中,施維亞就等於他未來的妻子。 只是施維亞水性楊花,撇開阿祖,跟完一個男生要好又一個的,簡直把阿祖糟蹋得臉面無光。 「我不後悔我為施維亞跟美國男生打過架。」 阿祖說:「我知道,我成為校園中的笑柄,接二連三戴綠頭巾,還對她死心塌地。」 知音想起千嬌百媚的施維亞,不無傷感,雖然並不喜歡她。 「少年時,意氣用事。」阿祖有點惆悵:「爭什麼呢?只要我在沒有人再肯幫助她的時候扶她一把,那麼到今日她還會活著。」 知音歎了口氣,阿祖善良的性情,常常令他不分好歹。 施維亞雖然人盡可夫,但總比露比格調高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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