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與半島(54)_劉以鬯

五四

　　§37

　　讀了報紙上的廣告後，沙太也想趁這個機會買些便宜貨。

　　先去中環。

　　中環有幾家百貨公司在舉行大減價，每一家都黑壓壓的擠滿顧客。

　　在此之前，有些公司舉行大減價，只是將「大減價」當作一種幌子，希望有更多的顧客走來購買他們的貨物，未必真減。現在，由於原油短缺，世界性經濟衰退所產生的連鎖影響，不但使香港的工商業陷於不景；同時使一般人的購買力也越來越低了。因此，任何一家公司舉行大減價，要不是真減，就無法將貨物推銷出去。

　　沙太看過兩家百貨公司後，承認大部分貨物都比平時便宜。

　　不過，為了省錢，她希望能夠買到更便宜的東西。

　　懷著這種希望，她搭乘渡輪過海去了，過海，搭車前往旺角。

　　旺角有不少百貨公司；而且多數都在舉行大減價，由於旺角是個人口稠密的地區，商店的生意總比別區好。只要是稍具規模的百貨公司，不減價，也有許多顧客；奉行大減價時，當然會擠得水泄不通。

　　沙太走進一家規模相當大的百貨公司。

　　百貨公司裡，顧客很多，擠得像農曆大除夕的花市，連冷氣也失去應有的功能。

　　沙太想買羊毛衫與尼龍氈，擠在人群中，慢慢向女裝部擠去。

　　好容易擠到女裝部，看了許多羊毛衫。這些羊毛衫都是來路貨，式樣新穎，價錢便宜。

　　沙太已經看過幾家百貨公司的貨物了。那幾家百貨公司雖然也在舉行大減價，所減的幅度卻不及這一家大。

　　她決定在這一家選購她所需要的東西。

　　由於羊毛衫的種類太多，在選擇時，反而感到困難了。有好幾件羊毛衫都是她喜歡的，但是她的經濟能力不允許她買得太多。

　　三心兩意，老是決不定買哪幾件。

　　就在這時候，距離她不過十幾呎的地方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定睛一瞧：百貨公司的女職員捉住一個少女的手臂，強要打開她手袋。

　　許多顧客見此情形，好奇心起，紛紛圍攏來觀看究竟。沙太也有好奇，費了很大的勁擠過去。

　　百貨公司的女職員說是親眼看到那少女偷竊一套衫裙。

　　少女放開嗓子嚷：「我沒有偷！」

　　女職員強搶少女的手袋，少女抗拒，就在僵持不下時，女裝部的部長走來了，問女職員：「你看見她偷衫裙？」

　　「是的，我親眼看見她將衫裙塞入手袋。」女職員說。

　　部長轉過臉去，柔言細氣向少女解釋，要求她打開手袋。那少女說：「這是我的手袋，我不願意打開，你不能強迫我這樣做！」

　　部長說：「你要是沒有偷東西的話，就不怕將手袋打開給我們觀看。」

　　少女歇斯底里嚷起來：「這是我的手袋！我為什麼要打開給你看？」

　　女職員用食指點點少女，激動地：「我親眼看見她將衫裙塞入手袋！」

　　那女職員說得這樣肯定，使部長必須要求少女打開她的手袋。少女不肯。部長說：「既然這樣，請你到經理室去一次。」

　　「我不去！」

　　「你要是不到經理室去的話，我們只好報警了！」

　　聽到「報警」兩個字，少女的臉上頓時出現驚惶的神色。她不敢再抗拒了，只好跟著部長與女職員走去經理室。

　　對於那些圍觀的顧客們，這件事已過去。

　　對於沙太也是如此。

　　沙太必須選購羊毛衫了。當她朝那個放羊毛衫的飾櫃走去時，發現自己的手袋打開著。

　　手袋裡的鈔票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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