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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據說:麗星樓後面山坡上的清理工作仍在繼續進行中。不打風,還不成問題;萬一伊蘭正面吹來,那些住客又要搬出來了。」

  「不知道老C有沒有搬回去?」沙太問。

  「老C一家七口,住在臨時安置所,樣樣都不方便,既然封閉令已解除,沒有理由不搬回去。」沙凡說。

  「現在,掛的是一號風球,毋需搬出來。」

  「話雖如此,心情難免不緊張。老C曾經對我說過,旭和道慘劇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即使搬回去居住,除非山坡上的補救工作能夠做妥,否則總有點提心吊膽。」

  十一點敲過,電視機的螢光幕上忽然映出「天文臺懸掛三號風球」的字樣。

  「掛三號風球了!」沙太說。

  「看樣子,這個名叫伊蘭的風姐知道我們淡水湖的存水量還不夠理想,有意再送些雨來,以免水務局實施制水。」沙凡說。

  沙太板著面孔,一本正經地:「這個颱風的風力比嘉曼強勁得多,要是正面吹襲的話,雖然可以幫助我們解除水荒,也有可能帶來更多的災禍。上次,嘉曼襲港時,沒有正面吹來,新界的農作物已受到相當大的損害;萬一伊蘭正面吹來,就不堪設想。」

  「麗星樓的住客又要受驚了。」

  「不知道老C怎樣了?」沙太問。

  「天文臺懸掛三號風球,依照警方的規定,是不需要搬出來的。」沙凡說。

  「雖然警方規定懸掛八號風球時需要搬出來;但是,剛搬回去就懸掛三號風球,即使獲准繼續住下去,心理上也不會沒有驚惶。」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而且正在落雨,老C要是在這個時候搬出來的話,情形一定非常狼狽。」

  「打個電話給他。」

  「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老C一家人可能已上床,將他們從睡夢中吵醒,不大好。」

  「明天打個電話給他。」

  「是的,明天打電話給他。」

  第二天上午,沙凡在寫字樓做事時,打了一個電話給老C。

  「怎麼樣,老C,你們有沒有搬出來?」沙凡問。

  「昨天晚上天文臺改懸三號風球後,麗星樓有一部份住戶又搬了出來。」

  「你們呢?」

  「我們沒有搬出來。」老C說。

  「依照天文臺的報告,颱風有正面吹襲本港的可能。」

  「我知道。」

  「為了安全起見,我勸你還是搬出來住幾天吧。」沙凡說。

  老C說:「住在外邊,太不方便。除非天文臺改掛八號風球,我們不會再一次搬出。」

  老C的固執,使沙凡只好這樣說:「萬一天文臺改懸八號風球時,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你做的話,千萬別猶豫。」

  老C向他道謝後收線。

  之後,颱風「伊蘭」逐步向香港移近。到了星期三上午十時十分,天文臺改懸八號東北風球。沙凡打電話給老C,老C已離開寫字樓。沙凡打電話給老C家裡,也沒有人接聽。照這種情形看來,老C一家人終於搬出來了。

  八號風球既已掛出,沙凡與所有的白領一樣,必須趕著回家。

  在此之前,雖然一直在落雨,雨勢並不大。但是,天文臺改懸八號風球後,果然風勁雨疾了。沙凡冒雨走去搭乘小型巴士,小巴司機照例抬高車費。沙凡急於回家,只好硬著頭皮上車。在回家的途中,一直在想著老C那一家人。

  小巴在風雨中疾馳,使沙凡看到了車窗外的零亂的市面。每一個人,都好像有點慌張。

  回到家,大廈管理員對他說:「離此不遠的地方,路面忽然下陷了!」

  「有人受傷嗎?」

  「沒有人受傷;不過,有一輛小型巴士跌入坑裡!」

  「車上有搭客嗎?」

  「聽說有十個。」

  「沒有人受傷?」

  「一個也沒有。」

  「每一次打風,總會有些意外事件發生。」

  「這一次意外事件可能與風雨無關。」

  「既然這樣,路面怎會下陷?」

  「不知道。」

  沙凡聳聳肩,走去搭乘電梯。

  窗外,風在雨中跳舞,雨在風中竄奔。大家坐在家裡看電視。新聞報告員說:拳王爭霸戰已開始。這天中午,他們吃罐頭食品。吃過罐頭食品,又看電視。沙勇覺得氣悶,提議去看電影。沙凡反對。沙太也不贊成。

  颱風帶來五吋雨水,使香港的水荒解除了。水務局撤銷制水的計畫。

  對於香港人,「嘉曼」與「伊蘭」是兩個可愛的颱風。從來颱風都是可惡的。這兩個是例外。

  「伊蘭」消散後,報紙刊出消息,說是南中國海又有風暴結集。這個風暴的名字叫做「菲爾」。

  「菲爾」向西移動時,太平洋上出規另一個熱帶風暴,這個熱帶風暴名叫「姬羅莉亞」。

  遲到的颱風。

  今年夏季特別乾旱。

  氣候開始轉冷了,一連出現幾個颱風,當然是反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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