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與半島(17)_劉以鬯

一七

　　§9

　　十二月二十三日

　　從早晨九點開始，港島與九龍幾個旺盛地區就黑壓壓的擠著越來越多的人群。人們猶如潮水般走進茶樓。人們猶如潮水般走出茶樓。人們趕去看雜技團表演。人們趕去看早場電影。人們到最近的公園去散步。到處彌漫著耶誕節的歡樂氣氛。

　　耶誕節前，中環的聖誕裝飾是美麗的。中環擠著太多的人。

　　歌聲。

　　有人在皇后像廣場唱歌。

　　靈詠歌唱團。來自美國的。免費。

　　「耶穌愛你──在他那裡你能找到人生真愛、真正的平安、喜樂、滿足……。」臺上的男歌者蓄著鬍鬚。臺上那個蓄著鬍鬚的男歌者將嘴巴湊在麥克風前要求所有的聽眾合唱。他說：那首歌是人人會唱的。儘管他在麥克風前大聲喊大聲嚷，台下沒有人張開嘴巴唱歌。這首歌，不一定人人會唱；也不一定人人不會唱。臺上的人，唱得很起勁。臺上的人默默地睜大眼睛。

　　天黑了。

　　耶誕節的燈飾，使心境沉重的人也輕鬆起來了。

　　耶誕節的燈飾，使人們暫時忘記這是一座「匪城」。

　　耶誕節的燈飾，使人們暫時忘記物價正在瘋狂上漲。

　　耶誕節的燈飾，使這座充滿了問題的城市披上一件彩色的外衣。

　　電影院裡擠滿觀眾。

　　酒樓裡擠滿食客。

　　百貨公司擠滿顧客。

　　教堂裡擠滿信徒。

　　這天晚上，幼稚園的孩子們在教堂裡聚餐；在教堂裡演戲；在教堂裡演耶穌誕生那一幕。有三個小孩子在戲臺上爬行、扮羊。他們的動作，引起似雷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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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二十四日

　　股市又跌。恒生指數跌到四百點。交投疏落。四會全日成交總額只有三千多萬元。

　　聖誕大餐每客八十元。

　　游泳來港難民有不少凍死在海中。

　　以賽亞說：「有一個嬰孩為我們而生。」

　　聖誕前夕狂歡餐舞會，每位五十元。奚秀蘭。張慧。高小紅。推出應節歌唱喜劇。

　　高級洋樓，四面單邊，特價九五折。

　　天氣乾燥，天文臺懸出紅色火警訊號。火警危險比平時多五倍。

　　新界有兩處發生火警。

　　油麻地小輪公司透露：明年開辦水上巴士。

　　聖誕卡猶如雪片湧來。聖誕快樂。這是快樂的聖誕嗎？

　　燈光必須加以管制。

　　黑黝黝的平安夜。教堂裡的鐘聲與歌聲。提早報佳音。提早回家去看電視。電視臺安排不少耶誕節目。看電視用不到花錢。

　　愛麗絲幻遊仙境。聖誕最佳電影。我父我夫我子。聖誕最佳電影。傻瓜大鬧超級市場。聖誕最佳電影。無敵女金剛。聖誕最佳電影。密探霹靂火。聖誕最佳電影。……

　　「今晚到什麼地方去吃聖誕大餐？」

　　「今晚在家裡吃飯。」

　　「今晚到夜總會去狂歡，好不好？」

　　「今晚到教堂去聽道。」

　　教堂是熱鬧的。教堂舉行「聖誕燭光音樂崇拜」。救主於今晨誕生，我眾來歡迎；天人諸榮耀，完全歸主一身，大哉父真道藉肉體，來顯明。

　　夜間的歌曲。

　　聖誕消息。

　　平安夜，聖善夜，萬暗中，光萬射，照著聖母也照著聖嬰，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教堂裡有一棵掛滿彩燈的大聖誕樹。教友們手中的蠟燭。美國著名靈詠歌唱團蒞港獻唱。教堂最熱鬧。

　　這是聖誕前夕。大家都很快樂嗎？石油價格提高。耶路撒冷的大主教前往耶穌誕生的地方，主持聖誕前夕的宗教儀式。

　　聯合國和平部隊在西奈沙漠慶祝聖誕來臨。

　　聖誕狂歡舞會，奉送名貴禮品。

　　寧靜的平安夜。

　　黑黝黝的平安夜。教徒們在教堂做禮拜；飛仔飛女在派對裡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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