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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37

  扭熄電視後,更加覺得無聊。亞杏見到地板上有一張報紙,拾起。那是一張舊報紙,包過東西,新聞都是舊聞;電影廣告也早已過時。

  將報紙擲入字紙簍,亞杏百無聊賴地走去窗邊,觀看窗外的夜景。這視窗是向街的,所見景物都很熟悉。樓下唱片公司仍在播送時代曲,又是姚蘇蓉的《今天不回家》。夜穹有軋軋聲,抬頭觀看,三盞紅燈在空中閃爍,顯示一隻飛機正從遠方飛來香港。亞杏沒有搭過飛機。她的父母也沒有搭過飛機。不過,她對空中小姐很羨慕。看電影或看電視,常常見到空中小姐的動態。空中小姐多數美麗。空中小姐多數充滿朝氣。亞杏總覺得飛來飛去的生活,是一種快樂的生活。做一個空中小姐可以經常到世界各大城市去。亞杏沒有離開過香港,對香港以外的地區不能沒有好奇。當她昂頭眺望那只在夜穹飛行的飛機時,她想:「要是不能做歌星或電影明星的話,就該設法做空中小姐……」

  這樣想時,外邊忽然傳來呼救聲。那是一個女人的呼聲。這呼聲是如此的尖銳,像一支飛箭鑽入亞杏的耳朵。亞杏掉轉身,疾步朝大門奔去。沒有時間讓她猜測,她的行動完全基於本能。當她打開大門時,她見到一個濃妝豔服的女人從太平梯奔下來。這個女人一邊奔跑,一邊放開嗓子嚷:

  「打劫!救命!打劫!」

  她的聲音應該會引起住戶們的驚詫,但是,拉開大門走出來觀看的,除了亞杏,沒有第二個人。亞杏睜大眼睛望著那個被劫的女人;那個被劫的女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亞杏說:

  「一個阿飛將我的戒指、手錶與手袋搶去了!」

  「那個阿飛呢?」亞杏問。

  被劫的女人氣喘吁吁說:「他從太平梯逃走了。」

  「你應該打電話給樓下管理處的職員,叫他關鐵閘。」亞杏說。

  「你們有電話嗎?」

  「有。」

  亞杏拉直大門,讓那女人進入屋裡,指指電話機。那女人拿起電話機,才說出這樣一句問話:

  「你知道管理處的電話號碼嗎?」

  亞杏走到電話機邊,圓睜雙目,仔細觀看貼在牆壁上那張染滿灰塵而變了色的白紙。在這張白紙上,密密麻麻寫著許多電話號碼。

  亞杏讀出管理處的電話號碼後,那女人用抖巍巍的手指撥號碼。電話接通後,她用微抖的語調說:

  「我姓李,我是住在十二樓的李太,有……有個阿飛搶……搶奪我的手袋、手錶與戒指,請……請將鐵閘關上!……打電話通知警方。」

  收線。李太對亞杏說:「我必須到樓下去了。」

  「我也去。」亞杏說。

  為了節省時間,她們搭乘電梯下樓。到了樓下,不見管理處的職員,也不見看更人。大廈的鐵閘已關閉。有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小孩在鐵閘外邊大聲喚叫。李太不能不走去對她說:

  「請你等一等。」

  「為什麼?」

  「有劫匪。我的手袋被劫匪搶去了。劫匪還在大廈裡,沒有逃走。」

  「但是,你們怎麼能夠將我關在外邊?我要回家。我的孩子要睡覺了。」

  「請你耐性等一下。」

  「不行!我的孩子要睡覺了!快將鐵閘啟開!」

  「對不起,這鐵閘上了鎖,鑰匙不在我手裡。」

  這時候,另外一個婦人提著菜籃走來了,見鐵閘已關,忙問究竟。那抱著孩子的女人轉過臉去對她說:

  「有劫匪。」

  「在我們的大廈裡?」提菜籃的女人問。

  「這個女人的手袋被劫匪搶走了。」

  「那劫匪還在大廈裡?」

  「不在大廈裡,他們不會關鐵閘。」

  鐵閘外邊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吵了起來。亞杏站在那裡看「戲」,因為事情與她全無關聯。那李太卻有點焦躁不安了,眼巴巴地望著電梯與太平梯,希望管理員與看更人早些下來。

  看更人匆匆忙忙地從太平梯走出,見到李太,聳聳肩,兩手一攤:

  「沒有見到劫匪!」

  「那劫匪搶了我的手袋與戒指後,從太平梯奔下來的。」

  「說不定已經逃走了。」

  「不會的。我的手袋被他搶走後,立刻打電話給你們。」

  這時候,鐵閘外邊的人齊聲鼓噪起來。看更人聽到吵聲似夢初醒地閃閃眼睛,從口袋裡掏出鑰匙,走去啟開鐵閘。

  那個提著菜籃的女人用雞啼般的聲音責備看更人:「這是大廈,進進出出的人那麼多,怎麼可以鎖住鐵閘?」

  看更人說:「不鎖鐵閘,抓不到劫匪。」

  提菜籃的女人接口便問:「鎖了鐵閘,有沒有抓到劫匪?」

  看更人不答。

  亞杏不服氣,放開嗓子對那個提菜籃的女人說:

  「如果那個劫匪還在大廈裡的話,想抓到他,鎖鐵閘是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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