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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四、回歸

  1868年,安德魯·詹森總統頒發了耶誕節大赦令,赦免了所有仍然在流亡中的原南方人員。據說,布萊肯利奇堅守職責而不肯回國,是促使總統下達這個大赦令的原因。布萊肯利奇聞訊立即回國,回到了家鄉肯塔基。地方上和聯邦政府裡的朋友們紛紛勸說他返回政界,這時候他還不到50歲,遠大前程仍然在等待他。特別是在肯塔基州,他的聲望正隆,競選州長或者聯邦參議員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他拒絕了。南北戰爭,特別是後期的逃亡,似乎耗盡了他的精力。他對朋友們說:「在政治上,我已經是一座死火山了。」

  在華盛頓鎮的小廣場上,我坐在陽光下,靜靜地想像當年戰亂中的小鎮,想像當年的布萊肯利奇將軍。我似乎被什麼東西觸動了。那個時候的布萊肯利奇,就像他們的祖父輩,像建立這個國家的早期領袖華盛頓、傑弗遜等一樣,仍然保持著羅馬古典共和主義的精神,他們用一種正面的態度來對待政治。在他們的眼睛裡,政治,就像音樂、藝術一樣,是高尚而道德的事業。政治家,就像藝術家、音樂家一樣,是一種高尚而美好的生涯。好的藝術家要創作出美好的藝術,好的音樂家要創造出美好的音樂,而一個好的政治家,就要盡職盡責,把恪盡職守做到近乎完美的地步,而成敗反而是第二位的事情。道德和榮譽,高於生命和權力。職責是政治家的天命,權力只不過是完成職責的工具而已。抱持這樣的信念,他們有時候表現得幾乎是天真迂腐,缺乏算計,毫無謀略可言。

  在今天的政治運作中,人們越來越清楚,政治的清明,必須依賴制度的制約和平衡,而不是企盼政治家的個人道德完美。然而,這種近于藝術家般天真的政治觀之可能存在,為我們留下了對「乾淨的」政治的最後一點信心。對於我們如此半生經歷的人,幾乎有一種精神救贖的意義。

  布萊肯利奇蟄居民間,但是影響猶在。他頻頻發表演講,呼籲民眾要耐心和寬容,呼籲南北和解。他譴責雙方的極端分子,包括那時剛在南方出現的三K党分子,他說,這些極端分子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惡棍。他極力主張保障黑人在肯塔基州的合法權利,包括黑人在法庭上作證以證明白人嫌犯有罪的權利。他擁護南方的重建,主張南方發展工業。他還説明修建了通往偏僻地區的一條鐵路。而在當年的南方政要們爭論戰爭中的得失的時候,他拒絕發表任何意見,並且勸別人也不要再糾纏以往了。

  1876年是美國建國100周年。從分裂和戰爭中終於走出來的美國,一年前就準備在費城慶祝這個重新聯合起來的國家的生日。這個時候,布萊肯利奇已經成為舉國一致公認的南北和好的象徵。慶祝活動的籌備者打算來年7月4日獨立日的時候,邀請布萊肯利奇來主持慶典的開幕式。不幸,戰爭時期的傷病這時突然發作,1875年5月17日,布萊肯利奇死於家鄉肯塔基州萊克辛頓,距他離開我們的華盛頓小鎮開始最後的逃亡,剛好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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