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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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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了老城的歷史博物館。回來翻翻一本我們最喜歡的旅遊手冊,上面卻沒有列出這個博物館。博物館最精彩的部分是在地下,是那個被埋葬了的羅馬建築的遺址。進入地下層的電梯非常狹小,根本不像是為公共建築準備的,可見很少有人參觀。到了下面才看到,這裡有鋼板支撐著成為擋土牆,原來還是一個工作現場。不知什麼工具在那裡轟轟作響,考古發掘還在進行之中。 已經挖出來的部分,就成為展區。在遺址上架起簡陋的過道,參觀者不多,警衛卻看得很緊。一截一截的柱頭,都小心地放在一起。 那裡有西元四世紀的羅馬古城牆。還有相當完整的羅馬住宅的遺址,最有意思的是一個酒作坊。在羅馬人的時代,葡萄酒已經如水一樣,成為生活中最基本的元素了。不論是日常飲食,還是宗教儀式,都離不開葡萄酒。也許,西班牙就是從此一發而不可收,變成一個葡萄酒的國度。我們在那裡的時候,正值葡萄收穫的季節。巴賽隆納所在的加泰羅尼亞地區,正是產酒區。郊區到處是葡萄園,到處是釀制葡萄酒的工廠。在通往酒廠的公路上,常常可以看到滿載著葡萄的卡車,在顛簸中,破碎的葡萄淌著清香的汁液,灑了一路。 在那個羅馬建築的遺址中,羅馬人的酒坊已經很專業,粗制和精製葡萄酒的加工分門別類。在古羅馬時代的西班牙,平均每人一年要喝掉二百五十升左右的葡萄酒。羅馬人像是領著西班牙,走進了夢醉的酒鄉。 我們特地挑了旅遊旺季已經過去的季節,可是相比冬天,老城的人還是很多。巴賽隆納老城,從古羅馬開始,經歷了兩千年。我們想完成上次沒有來得及的尋蹤,試圖從兩千年中不斷修補砌築的巨石中,找出一圈兩千年前的完整的古羅馬遺城。 就在巴賽隆納主教堂的廣場附近。有非常漂亮的一段帶著小券拱的羅馬城牆遺跡。繞到那裡,已是初秋涼意升起的黃昏,暑氣在漸漸退去。一邊欣賞這段羅馬遺跡的構造,一邊不由被廣場傳來的音樂聲所吸引。主教堂的正立面在大修,在它寬寬的臺階上,一個年輕人的樂隊在演奏。那是多麼歡樂的一個廣場,它不是一個交響樂團的演出,高高居上的專業樂隊竟不是演出的主角,他們只是在伴奏。廣場才是大舞臺,主角是我們在廣場上的每一個人。所有的人,手拉手圍成一個又一個舞蹈的圈子。大家齊齊地踏著節奏,在跳著加泰羅尼亞的傳統舞。 你不可能不被吸引。那不是高技巧舞姿的表演,那不是狂歡,那是有節制的、內心歡樂的河流,在慢慢地流淌。也是加泰羅尼亞地區的質樸百姓,在相互喃喃傾訴他們的鄉情,在節奏的默契中,他們彼此認同。舞步看上去很簡單,不由自主地,我們也在圈外學著踩起節奏來,可惜我們學舞的靈巧,已經留給了童年。 在那裡一直待到夜幕降臨,才萬分不舍地離開。我們最終也沒有學到能夠進入手拉手舞圈的動作——對於加泰羅尼亞,我們還是外人。 夜晚,只有一個小小的區域還有冬天的老城味道,沒有人,只有古舊的鑄鐵街燈發出的昏黃燈光。高牆一塊塊砌築起來的巨大石塊,被燈光勾勒著明暗的輪廓,也被燈光強調出斑駁粗糲的質感,主教堂巨大的投影下,小巷顯得更為逼仄。我們站立在那裡傾聽,幾年前冬天的那個薩克斯管吹出的音符,仿佛還在巷子裡,悠悠地飄著。 在老城漫遊了兩天之後,羅馬古城總是還缺少一角。我們這才發現,我們一次次地在重複一個「美麗的失誤」。老城有一條特別誘人的小巷,小巷的兩堵牆之間,有一座精緻的騎廊,特別漂亮。每次走到這裡,我們的目光總是不可阻擋地被它吸引,腳步也會不由自主地轉進去。我們經過這裡幾次,都被這騎樓吸引,越不過這條小巷。最後,終於抵擋了它的誘惑,越過它,就展開了另一個天地。這就是我們尋找的那一片最大的羅馬城牆。 可是即使有這一片完整的牆,也沒有一個完整的羅馬故事了。細細辨認,可以看出石塊的新舊。下面是羅馬,上面是中世紀,再上面呢?月光下,歷史模模糊糊,已經辨認不清。 誰會想到?雄壯如羅馬人,掃遍了整個歐洲,疆土橫跨歐亞非三洲。可是,卻曾經遲遲征服不了被看作未開化蠻族的西班牙。 照歷史學家的說法,西班牙在西元前二百年,在拿破崙入侵的兩千年前,就已經飽受外國軍隊干涉、就開始混亂的內戰。西班牙人還在有民族意識之前,就劃著羊皮筏把鬥牛的犄角捆上點燃的松脂趕往敵陣。那時的西班牙人,已經一個個都是遊擊戰士了。 就是這樣的遊擊戰,苦了齊齊整整的羅馬軍隊。野蠻的西班牙,變成一塊堅硬的骨頭。羅馬人吃力地啃,整整啃了兩百年,啃得滿嘴血污。那本來就是腥風血雨、崇尚武力和英雄的時代。直到西元前38年,羅馬皇帝奧古斯都才宣佈西班牙收歸羅馬帝國。西班牙成了羅馬的一個省份。 怎麼說,羅馬都是一個奇跡。 真正被羅馬鎮住,是我們在第一次南下途中停留的塞哥維亞,看到羅馬人留下的石築輸水道的時候。 塞哥維亞是一個小鎮,在地圖上它是西班牙首都馬德里北邊的一個小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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