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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這是黑人民權運動上最著名的案例之一,在我們閱讀各種黑人民權運動歷史的時候,常常讀到這個案子。記得那是一個雨夜,我們住在北卡羅萊納大學附近的一個汽車旅館。外面是瓢潑大雨,我們在嘩嘩的雨聲中讀著又一本有關黑人民權運動的叫做「法律和南方秩序」的書。我們又一次與這個案子相遇。

  雖然我們對此案的一些細節都已經相當熟悉,但是,在書中讀到,當三名大學生的屍體被找到,案子真相暴露的時候,費鎮和內秀巴縣的底層白人民眾的本能反應居然不是問「這是誰幹的?」而是問「這是誰說出去的?」看到這裡,我還是按捺不住,沖到外面,在大雨中打開車門去找隨車的公路地圖。我倒要看看這該死的費鎮到底在什麼地方,哪天我非要去看看這個鬼地方不可。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養活了這麼一幫人。雖然我們去過密西西比,但是確實不知道這個費鎮在什麼地方。尋覓許久之後,我們終於在地圖上找到費鎮。

  在密西西比州龐大的面積上,這是一個小小的圓點。旁邊以很小的字注著:費鎮。從地圖上,當然看不出什麼。可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幾分鐘之後,我們被同時期發生的另一個重要歷史案件的南方地名驚呆了----我們在同一本書上看到了我們自己居住的小鎮的名字!

  差不多在密西西比大學生謀殺案的同一個時候,又有一個案子轟動全國。案子發生在佐治亞州的北部,距離1996年奧運會的亞特蘭大市只有一百多公里。

  這次的受害者是一名叫做培尼的黑人。他住在北方,有著一份完全正常的生活。培尼是首都華盛頓地區公共學校負責成人教育和職業教育的地方官員,同時他還是美國陸軍預備役的中校。當然,他聽說過南方的黑人生活狀況,但是,作為一個習慣了正常社會的美國北方黑人,一定不可能想到,在民權運動的最後關頭,一些南方地區會在面臨社會變革的刺激下,變得如此兇險。

  1964年夏天,培尼奉命在佐治亞州南部的屬於聯邦管轄的貝寧軍事要塞,接受了兩周的集訓,然後開車北上回家。7月11日,他的車子經過了佐治亞州的雅典市。

  雅典市是一個大學城,是佐治亞大學的所在地。今天,人們稱這個美麗的小城是佐治亞的智慧和靈魂。因為歷史長達兩百多年的佐治亞大學是一個綜合性大學,有著大量藝術和人文類的專業。這裡有著來自世界各地的留學生。對於南方來說,這是一個思想活躍,氣氛輕鬆的小城。這種輕鬆氣氛還可以從這個小城的音樂特色中看出來。這個只有八萬人的大學城今天有著近兩百個樂隊。在各種節日,你可以看到各種族裔的人們坐在草地上,欣賞著白人的鄉村音樂和黑人的藍調,並且隨著搖滾樂起舞,一片平和景象。1996年奧運會的足球決賽就是在雅典市的佐治亞大學體育場裡舉行的。可是,誰會想到,1964年7月11日的一場悲劇,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只要離開雅典市小小的以校園為中心的市區,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那是佐治亞州典型的保守鄉村。在三十多年前,這種區別就更大了。就在密西西比案件發生的同一個夏天,雅典市附近的鄉村白人,特別是KKK的人,正在激地傳言說馬丁·路德·金即將派民權工作者前來鼓動黑人參與選舉,推動民權法在南方鄉鎮的實施。當地以蓋斯特為首的幾個KKK緊張到了這個地步,以致於他們僅僅因為在雅典市看到培尼是一個駕著外州牌照汽車的黑人,就認定他就是前來擾亂他們南方秩序的「煽動者」。

  他們從雅典市開始尾隨著培尼的汽車,來到鄰近的麥迪森縣的一座橋邊。那是森林茂密牧場曠然的鄉村,就是在今天,也很少有車輛經過。於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們居然攔截槍殺了培尼。書上有培尼的汽車照片,車上到處是濃烈的鮮血。書中提到的案發地點,距離我們家只有十五英里。這個兩度審判,最終進入聯邦最高法院的案子,審判的法庭距離我們家不到三英里。我們驚訝地面面相噓:不知我們友好的鄰居傑米老頭和他和善的妻子埃維倫,會不會就是當年的陪審員?

  我們之所以對陪審員的問題如此敏感,就是因為,這兩個案子的發生和破案,固然是黑人民權運動史中的兩個重大事件,這兩個案子的審理,更是美國司法史上的重要事件。

  這封信夠長的了,關於這兩個案子的審理,我還是在下一封信再給你講下去吧。

  祝

  好!

  林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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