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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tended Away


  我並沒有打算與莫言相認,一時間我很難把一個目中無人的莫言與一個和藹可親的Miehael連體。
  白太太的靈柩被抬上車,之後會被運送到白念先生的故鄉,在安葬於亡夫墓旁之前,白太太還有好一段路途要走。
  喪禮結束,人們均步行至停車場取車,繁忙的生活會令他們很快忘記哀悼。
  Brian問我:「要我載你一程嗎?」
  我禮貌地:「不必了。」
  Brian捉住我手臂:「你看,莫言站在我的車子前。」然後,他氣衝衝的拉著我疾走。
  莫言的確是站在Brian的車前,他正與白太太的秘書小姐在爭論什麼似的。
  我:「Brian,你想怎樣?人家沒有碰你的車。」
  原來Brian只是要向莫言自我介紹:「我是Btian,藝術系畢業生,一向很崇拜你這位大師兄。」
  莫言牽強一笑:「那麼,繼續努力吧!」
  我望著Brian在阿諛奉承,只感歎為觀止,Brian剛才不是對莫言的言論很不滿嗎?
  Brian:「有機會指教我吧!」
  相信莫言的觀察力亦不弱:「噢!我擋住你出車嗎?」然後他把那個正忙於抽煙的秘書小姐拉開,轉身就走,「再見。」
  Brian很沒趣。
  突然,莫言停下腳步。
  Brian笑顏逐開:「他回來了,他回來了。」Brian不斷用手肘撞向我手臂。
  莫言走到我面前:「你上次到畫庫也是找失畫的嗎?」
  「你在和我說話嗎?」我不相信。
  「我當然是在和你說話。」莫言嗤之以鼻。
  「是啊!我當日是往畫庫找自己的畫。」
  「你找到了畫沒有?」
  「白太太已經把畫寄了給我。」
  「謝謝你,Violet,但其實畫是白太太的那個冒失秘書小姐代寄的。」莫言轉身跑到秘書小姐所站處,又開始爭論起來。
  我隱約聽到那秘書小姐說:「你的畫寄失了?不會吧!」
  Brian開始品評莫言:「不可一世。」
  「誰叫你主動向人搭訕,自討沒趣。」我說句公道話。
  「但莫言竟然認識你,Violet。」
  「只是在畫庫碰過一次面。」
  「而他竟然記得你的名字?」
  我不作回應。
  Brian:「他只不過是一個好色之徒,老是盯著女孩子的行蹤,問她們索取姓名和電話,還是讓我送你一程較安全。」
  「我還要買一些畫具,我自己走好了。」我推辭。
  「明天才買吧!」
  「明天我已經在歐洲大陸的上空了,再見。」
  不顧Brian而去,我跑離停車場。
  明天乘搭的是早機,所以今晚我通宵收拾行裝。
  由於我只可以帶兩箱行李上機,所以很多東西也需要用貨運寄到羅馬,包括我的電腦在內。
  我打算寄兩個箱,裝畫具的那一個已經封口了。
  把電腦入箱之後,會有好一段時間沒電腦用,我還是趁現在嘗試上網,且看Kevin為我辦妥了重開戶口手續沒有。
  噢!還是不能上網。
  但臨別依依,我心裡有很多話想向莫言說,也許可以先編寫好電郵,然後待遲些才寄出。感情一過了氣便寫不出當刻的感受。
  莫言先生:
  對不起,我在無意中得悉你的身份,但我並不是有心破壞我們的約法三章,為了公平起見,我想告訴你,其實我的真名是Violet,亦即是那天你在畫庫碰到的女學生。
  希望我們以後仍然能夠像從前般在網上交往,雖然我不明白平日的你為何表現得如此冷傲,但網上和藹可親的你已經成為了我不可缺少的好知己。
  還有,今天你在祭臺上為白太太所發表的哀悼辭很真誠,沒有勇氣的人絕不會說出如此赤裸的真相。我一方面佩服你的坦白,但另一方面卻又擔心偽善的人們會攻擊你的坦白。
  如果我提議你慎言一點,你會否覺得我是在貶低你的真誠?
  說什麼話當然是你自己決定,我只是擔心人們會誤解你。
  你的脾性倒有點像Michaelangelo,他從來不賣賬給別人,包括他的米飯班主——那些懂藝術與不懂藝術之間的教宗們。但Michaelangelo亦時常受到評論家的攻擊,他的敵人甚至會施計令他不能專心於雕刻藝術。你應該知道他當時原本是不願意接受繪畫Sistine Chape天花的工程,他最為醉心的還是雕刻吧!
  當然,沒有事情能難倒Michaelangelo這個天才,結果Sistine Chapel的天花亦成為後世藝術愛戴者朝聖之地。
  但如果能避免是是非非,減少麻煩,為何不慎言?這只是我的愚見,你不用接受,因為你沒有錯。只是,作為一個朋友,我說了,心裡會安然一些。
                   Violet

  停!停!停!搞什麼的,這根本不是我心底裡的話,我怎會變得如此懦弱?我把整個電郵刪除,重新再編寫。
  莫言先生:
  其實我並不是kevin,而是Violet,同時我在無意中得悉你是莫言,但我發誓我並沒有刻意地去探查你的身份。可以的話,希望我們能保持以往的網上友誼。
  今天我亦參加了白太太的喪禮,雖然我知道有些人會對你的哀悼辭感到不安,但我卻鼻頭一酸,相信是被你的真誠所感動。白太太所給我的感覺也很不像一個愛藝術的人,穿金戴銀,濃妝豔抹,但我們總能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找到一些優點。而你所說的亦正正是我心裡所想,但我就是害怕說出來,即使是由別人口中說出來也有點怕聽進耳裡。人們太喜歡「死亡崇拜」,只要一個人魂歸天國,我們便儘量去忘記他的不好。
  其實,我們接受一個人,不但要接受他的優點,也要接受他的缺點,毋須太刻意地隱惡揚善。反正,人是不完美的,我們何必把死人說成完美無瑕。
  我也很想仿效你的勇敢,但我還未有勇氣。猶疑是因為我不肯定自己對人的看法是否正確,也是因為我怕被人反擊,我自己也不完美哩!
  至於你,既然有條件敢作敢為,為什麼不幹呢?只要你有信心你的看法是正確的,只要你直言時不會把人傷得太深,只要你不傷天害理,你是可以說的。
                   Violet

  這封電郵是我真正所思,但如果要把它寄出,我又不放心。狠狠的,我還是把它刪去,然再作一封。
  Dear Michael,
  我今天參加了白太太的喪禮,你也在場嗎?我覺得莫言先生的話一矢中的,雖然其他人對他的真誠感到不安,但我很是感動,鼻頭一酸。
  坦誠和無禮只是玻璃窗的兩面,那就要看你是站在那一面來衡量。
                      Kevin

  原來如此,Violet說話永遠不及Kevin坦誠,我還是放棄揭穿自己的真正身份,也讓莫言繼續做他的Michael。
  我把電郵儲好,然後繼續收拾,一夜無眠。登上飛機,我發現自己累得要命,飛機還未起飛我已經入睡了。
  到達羅馬,我得到一位師姐的照應,她比我早一年畢業,在義大利已經逗留了好一段日子,她的名字是Louisa。
  我落腳的地方也是她替我找的,就在著名的Trevi Fountain附近。這個Baroque式的羅馬大水池藝術感相當高,但我最欣賞的反而是它附近的雪糕屋。不知是義大利雪糕的奶味特別濃,還是人在異鄉的心情特別漂亮,我每次也要連續吃兩個雪糕筒才滿足。
  多希望把遊歷羅馬的見聞與Michael分享,但我還沒有時間把所有行李開箱,而且Kevin的上網戶口可能還未重開。
  Ostia Antica、Forum、Colosseum、Villa Adriana和Pantheon,人家說羅馬不是在一日內建成,而我卻說羅馬不是用一日便能遊遍。我討厭走馬看花,所以東奔西跑了兩天還未有時間參觀梵蒂岡的博物館,Save the best for last,我打算把最好的留在最後才慢慢觀賞。梵蒂岡也稱為「The Holy See」,除了是教宗居所,那裡的博物館收藏了無數珍貴的藝術作品,Michlangelo最偉大的壁畫就是繪在Sistine Chape的天花上。
  但我真不能只顧玩樂,因此,我決定先把行李開箱,把新居收拾好後才到梵蒂岡慢慢欣賞那些看不完的藝術作品。Louisa說她在SistineChapel連續看了三天也意猶未盡。
  花了整天打掃新居,我坐在陽臺上享受一杯地道的Cappucci no。忽然,我很掛念一個人。這種思念好奇怪,並不是睹物思人,而是突如其來的,仿佛是對方用念力來傳呼我。
  從前我是個電腦盲,但因為Michael,我現在不但懂得接駁電腦到各附屬配件,更懂得怎樣使用世界漫遊上網服務。
  我的確改變了!
  輸入密碼……
  等待連線……
  登入網路……
  我急不及待的看著電郵下載,差不多四、五天沒有上網了。
  Michael每天也給我一個電郵,由最早的來郵看起。
  Dear Kevin,
  我正陷入一個兩難困局。如果你必須要對一個人作出最後的評語,你會說對方喜歡聽的話,還是說由衷之言?
  但我是那種說謊時會不停眨眼的人,如果我虛假地讚美對方,他一定會感覺得到,我應該怎辦?
  Michael

  相信MIChael所謂的兩難困局就是指獻給白大太的哀悼辭吧!
  他最後也選擇了坦白。
  Dear Kevln,
  相信你很忙,巴,兩天收不到你的電郵,是電腦壞了?
  今天我在很多人面前說了一些真相,大部分人也不喜歡聽真話。但對於我自己而言,說謊所給我的不安,比別人討厭我說真話的不安大幾倍,我還是選擇做較舒服的事。希望當中會有一個人感應到我的真誠。
  Michael
  我感應得到!只是我不能親口告訴Michael我明白他的心境。
  Dear KeVlno
  你有沒有到白太太的喪禮?你對那個莫言的話反感嗎?
  Michae
  Dear Kelvn
  為什麼會中斷了聯絡?
  Michael
  Dear KevlnO
  有N在嗎?
  Michael
  「坦誠」與「無禮」只是玻璃窗的兩面,那就要看你是站在哪一面衡量。
  我把五日前寫好的電郵先寄出,然後再補充。
  Dear Michael,
  對不起,在你有困難時我未能立刻回復,既然你選擇做一個說真話的人,那麼就要堅持下去。人們當然是愚晦的,十居其九也不喜歡聽真相,但當中一定會有我們的同類,至少你要有如此的信念。
  但在說真話之前,你必需撫心自問,。C中欲言是否一己之偏見,如果你敢肯定自己是客觀的,那麼就張開嘴。巴。
  其實我好羡慕你的勇氣,我則沒有說真相的能力,大部分時候我也看不清真偽,因為我所認識的人、所交往的人對真誠的要求也很低。
  認識你是我的幸運,使我能找到一個榜樣。
  電腦修好,緊密聯緊!
  Kevin
  翌日,我收到Michael的一個「天使的窗」電郵,是一個轉寄的電郵
  Dear Kevln,
  多謝你的回復,但你知道嗎?你說話的語氣很有拉嚶1的影子,你看看她四年前給我的一個電郵吧!
  Dear Michael,
  Aug61並不是我的真名,但我的確很希望能成為一位天使,因為即使其他人覺得我已經很好,但我還是認為自己不完美。
  我所介意的不是外表的不完美,而是內心的不完美,對於處世的手段我感到很疑惑,到底讚美與奉承、建議與中傷、羡慕與妒忌。自大和自卑,有什麼分別?
  有時我覺得人真是很醜惡,因為動物不會偽善,但我們會,而且還好像是理所當然的。
  關於待人接物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最後我決定儘量「保持緘默」,因為我相信自己沒資格去批判別人,我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不完美的人。
  經常和你在網上爭辯,也只不過是平衡自己日常的沉默寡言,在現實中,即使你找到我,也找不到他嚶l,因為我並非如此。
  我想世界變得美麗一些,但其實對於很多人而言,世界已經美麗得足夠,因為他們站在與我不同的玻璃窗後想著不同的事,有著不同的人生態度和要求,縱使窗外的風景其實是同一個表面凹凸不平的月球。
  我和你也對人有潔癬,我和你均患上偽善敏感症,無藥可救。
  不完美的Aug61
  單看Angrl在生命的真偽中掙扎,我已經知道她是我的同類,只是她比我軟弱,所以不能像我只受很多壓力。我選擇發言,她選擇緘默,但沒所謂誰道行較高,因為每人的屬性不同。
  Kevin,對於醜陋的人性,你會選擇發言還是緘默?
  Michael
  看過這封「天使的窗」電郵,我當然沉默起來,因為想說的,An-g61已經和盤托出。
  這次是我第一次沒有立刻回復Michael的電郵,我需要時間消化才能選擇「發言」或「緘默」。
  boisa陪我吃晚飯,飯後我們在羅馬市中心散步,途經遊客熱點Mouth of Tmth時,boisa興致勃勃的捉著我的手說:「你聽過Mouth t)rrITlth的傳說嗎?」
  「你說來聽聽。』哦望著那個刻在牆上的人頭雕像,有一個女遊客正戰戰兢兢的把她的手放進雕像的口。
  boisa:「你把手放進這雕像的口,如果你說謊,雕像便會把你的手吃掉。」
  女遊客尖叫一聲,原來是她的朋友捉著她的手,不讓她從M0uih of TIUlh把手取出來。
  hoISS:「Violot,你也試試吧廣
  我望著這個古老的測謊機:「都是心理戰術吧!即使Mouth of Truth不把撒謊者的手吃掉,撒謊甚自己也不能掩飾那慌張的表情。」
  boisa:「不敢試?你怕別人知道你撒過謊?」
  我搖搖頭:「現代人怎會不撒謊?」
  to uisa:「你撤過什麼的謊?」
  我笑說:「向網友虛報名字和性別。」
  boisa想捉我的手放進Mouth of Truth:「那麼看看它靈不靈驗吧!」
  放過我!我撒謊只是為了說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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