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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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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鄧翻譯與孫文問答節略 九月初四民孫文來署,詢:「有無廣東同久特來拜見。」比時翻譯鄧廷鏗出見,問其姓名,答以「姓陳,號載之」。問其到英何事?答:「前來遊歷,但已遊數日,各處均得其大概,唯行宮不能任人遊玩,閣下可設法令我一觀其盛否?」鄧雲:「日後當可設法往遊。」孫問:「英國有廣東人否?」答:「有,均在海口。」孫問:「可帶見否?」答以「可」。 遂訂翌日同赴海口。此約其次日來署情形也。初五日,孫子早晨十一,點鐘到使署,並在署早飯,擬赴海口。鄧雲:「兩點鐘方可以去。」即帶見馬參贊,〔馬參贊〕告以曹在曾文正公幕府。孫雲:「前洪秀全得地之後,何以不能自守?」馬答曰:「凡反叛得地,不善佈置政體,即不能守。」 孫雲:「中日之役,華兵潰敗如此,實為可慘,殆因不重洋務之故。現今中國重洋務者,唯李中堂一人而已。如中堂能以西法變華,諒可不致如此。」鄧雲:「爾曹晉謁中堂否?」孫曰:「去過一次,與羅稷臣相見。據雲中堂不願見我,蓋因改裝剪辮之故。此次中國之敗,若在別國,必早變民主。」鄧雲:「天下事不必深談,可到別處房間看看。」 即帶其上第二層摟,順路過隨員李盛鐘臥房,與李相見數語後,即問:「貴省改行西法,可易辦否?火車鐵路可易通行否?」李答甚難,有山石之阻。孫雲:「我在美國看見山可穿洞而行。」答:「如果定要開設,不過工本較大耳。」孫轉向鄧曰:「我俟遊遍各國,意欲往中國各口岸,溯揚子江而上,看中國各地如何局面。但我現改西裝,未曉內地行走有無關礙,請明指教。」鄧答:「此事我無把握。」適參贊馬來問鄧譯件,鄧告以在三層樓上,隨帶孫同往樓上。此時樓上房子已備齊全,引孫入房,馬鄧二員一立在門內,一立在門外,比孫入房,即將房門閉上,外面加鎖。馬參贊開口雲:「爾非姓陳,爾之金表內刊孫文二字,爾定是孫文,現奉欽差之諭,將你扣留,問你在廣東所做何事。現正電告總署,必俟總署回電,方能放出你。但安住在此房,不做犯人看待,只不許出門.如要看書,均可取來。」此將孫文引上摟房扣留之詳細情形也。斯時馬出來鄧進去,問:「你是孫文,號逸仙,再號帝像,字載之否?」孫低頭不答,唯雲:「可准我國客棧,然後再來,或與人同去否?」 鄧答:「皆不能准。」初六日早飯,翻譯鄧與之同食,以探其滋事情形。鄧雲:「昨日將你扣留,此系公事公辦,你以為何如?」孫答:「你系奉公而行,我不怪你。但欽差留我,有何主意?我昨夜三思,此地乃系英國,欽差在此.斷難致我之罪,否則我亦不自來署。」鄧雲:「欽差並不定你罪,竊恐你來署,將署中公事在外誤傳,故扣留也。」孫雲:「雖可扣留,實不濟事。欽差在英無辦犯之權,中國與英國又無交犯之約,我早查明,然後敢來。昨夜細想,欽差唯有密租船只,將我困在囚籠,私解回粵而已,其餘則無別法。」 鄧雲:「絕無此事,且你亦通英語,即困籠中,亦可求救。」 孫雲:「倘或將我之口閉塞,無從求救。不過我已入美籍,美國得知,亦是不了。」鄧雲:「你在美國生長那?且華人不能入籍。我曾在金山多年,亦稍知美例。」孫不答,以病告求醫,鄧答:「代回欽差即問你在廣東謀反,因事不密,被人先覺,以致不成,是否屬實?」孫答:「我雖有大志,而時尚未至,唯廣東有一富人,欲謀是事,被我阻之。」鄧雲: 「何不同謀,反阻何故?」孫雲:「他是為己,我是為民。」鄧雲:「請將為己為民四字明白告我。」孫雲:「他之為己,欲得天下自專其利;我之為民,不過設議院變政治。但中國百姓不靈,時尚未至。故現在未便即行。蓋該富人不知審時,我所以阻之也。我素重西學,深洋習,欲將中國格外振興,喜在廣報上發議論,此我謀反之是非所由起也。」 初八日,鄧又與孫談,並以話引話,冀得實據,鄧雲:「我以公事扣你,若論私情,你我同鄉,如有黑白不分,被人欺你之處,何妨將此事細微曲折,一一告我。倘有一線可原之路,我亦可念同鄉之誼,代求欽差,為你中雪。你亦可回籍,再謀生業。況廣東近事,我亦略知,且聽你說看,與人言合否?」孫雲:「事可明言,但不知欽差願意排解否?」鄧雲:「欽差最喜替人申冤,只要將實情說出,我必竭力代求。」孫即跪下,叩頭流淚雲:「如事能直,恩同再造,感德不忘。」鄧雲:「請說,不可亂言。」孫雲:「我是孫文,非陳姓也。號逸仙,再號帝像,此號是母所名,因我母向日奉關帝像,生平信佛,取號帝像者,望我將來像關帝耳。載之二字系由成語文以載道而來,並無別情。向在廣東洗基設西醫局,因治病有效,常與紳士來往,其時北京開強學會,我在省設農學會,總會在廂門底,分會在鹹蝦欄,凡入會者,將姓名籍貫登簿,當發憑票一紙,交其人收執,曾托尚書羅椒生之侄羅古香向前撫台馬說情,請其批准開辦。 因撫台病後,遷延未批,而農學會早先開辦不過教民種植,意欲開墾清遠縣之荒田,此田系會中所置,以為如有成效,即可將廣東官地一併開墾。入會者有紳士、船主。 同文館學生等人。不料前年九月初八九左右,李家焯忽然帶勇前來,將總會分會一概查封,在總會查出名冊一本,分會查出鐵鍋二個、大斧多張,並拿去會友數名。其中有一姓陸者,本系蠶師,過堂苦打,強逼成招,已被正法,其餘尚在獄中。所可恨者,紳士如羅古香等,則不敢拿,鎮濤、廣丙兩船主托人取保出去;而事亦了。周文館學生因是旗籍,亦置不問。獨以我為首,專意拿我。且三天之後,又聞有西門丁泥六桶,內系洋槍,由香港付至農學會,亦被李家焯拿住,以為我謀反之據。又在火船拿獲散勇五十余名,作為我之黨羽。後訊知是臺灣散勇,因有二人因別案與陸姓同罪,其餘均由總督給資回籍,此非謀反之黨羽,可立明也。查香港買洋槍,非由的保不賣,若往香港,一查便知虛實。此系李家焯私買廢槍以坐我罪也。且我暫避藩署,一經事發,方將托人與陸設法,不料他一見刑具,即妄招認,無可挽回。倘有軍火,何難電阻,三天后寄來,又誰收誰用耶?」鄧雲:「李家焯何故與你為仇?」孫雲:」他之仇我因機房之事也。緣他部下勇丁直入機房搶絲,被人捉住,李家焯得知,派勇奪回,隨往撫轅控告以不服稽查、挾制官長為辭。有人求我替機房定計,與李互訟,李知事敗,以故仇我,即借農學會以控我,指為暗藏三合會,有謀反之舉。我之誤處誤在專講西學,即以西國之規,行於中國。所有中國忌禁,概不得知。故有今日之禍。」鄧雲:「前日所說富人,何妨明說?」孫雲:「謀反之事,我實無之,前日說有人商之於我,意圖謀反,此人系廣東大紳曾中進士並且大富姓某名某是也(按:此人近頗為當道倚重,或系孫之妄扳,故刪其姓名)。我行醫時,素與紳士往來,唯他尤為親密,平時互發議論,以為即是國計民生之道,只知洋務亟宜講求,所說之話,他甚為然。以我之才幹,可當重任。故于中日相接莫解之時,專函請我回廣東相商要事。我在香港得信即回,見他,他曰:『我有密事告你,萬勿宣揚。』乃述其夢雲:『我身穿龍袍,位登九五,我弟叩頭賀喜,故請你商量,何以助我?』我即問曰: 「你有錢多少?』他答曰:『我本人有數百萬兩,且我承充閑姓,揭曉後始派彩紅,現存我手將近千萬,如立行謀事,此款可以動用,遲則失此機會。』我又問:『有人馬多少?』他雲:『我有法可招四萬之眾。』我答雲:『凡謀事者,必要先通在上位之人,方得有濟。爾於政府,能通聲氣否?』他不能應。況他之品行最低,無事不作,聲名狼藉,我早盡知,他之所謀,只知自利,並無為民之意,我故卻之,決其不能成事也。他寄我之函,的系親筆,雖未將謀反之言說出,其暗指此事,可以意會之詞,亦可為證。是欲謀反者是他,而非我也。乃李家焯故意張大其詞,以重我罪,藩署官場中人及紳士等,均有意替我申雪,因事關重大,不敢干預,即遞公呈代辦亦恐無濟。其時制台派兵搜查,我由藩署坐轎而出,直至火船,逕赴香港,幸無人知此,我真有莫白之冤也!李家焯此次害我,不獨家散人亡,我所有田地均已被封,不知尚能複見天日,得雪此恨否?況我曾上稟請設內河輪船公司,已蒙張香帥批准,不遇此事,我早往上海開辦矣。李家焯之害我,其毒無窮,自我避往香港之後,去年又造謠言說我私買軍火,在外國招募洋匠五千,進攻粵省。我不得已,潛往各國遊歷,及抵英國,我所往各處均系遊玩之所,凡製造軍火各廠,我概未去,此亦可見我非有謀反之事也。萬望欽差代為申雪,俾得回國,另謀事業,斷不敢再行為亂。況中國近來頗講洋務,我意中主意甚多,不難致富,又何必行險那?你果念同鄉之誼,還當代我力求欽差。」右(豎排之說——編者)口供系以話引話而得,看其情形,實在善為粉飾一面之詞,無人作證,據情照錄,虛實難分。但觀其放出之後,絕無求白之意,可見絕非安分者流。翻譯鄧廷鏗謹呈。又參贊馬格裡探據久住香港之西人雲:「孫文于光緒二十年秋冬間,在香港雇人五百名,到廣東擬先計困廣東總督子機琢局,然後滋事。孰意事機漏泄,敗子垂成。廣督閉城搜拿,孫則匿在藩署。嗣由其黨用籮筐將伊由城牆墜下,逃往香港」等語,合併附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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