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異邦紅葉夢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
「那麼,我來好了。」 翁濤掛斷了線,只三十分鐘之後,他就趕來了。 一開門,連俊美就緊緊的抱住翁濤:「我怕!」 「怕什麼?」 「怕我們的事,已經被方修華知道了。」 「俊美,沒有什麼可怕的。」翁濤托起了連俊美的下巴,很誠懇地對她說:「就讓他知道,讓全世界人知道,我要娶你。」 「什麼?」 「我要娶你,俊美,我要娶你,我要娶你!」 「輕聲點,輕聲點:「連俊美拿手接住翁禱的嘴巴:「孩子才剛剛入睡,你怎麼有時也活像個大孩子似。」 「我是真心的。」 「也用不著高聲朗誦,發表宣言。」 「我要你安心,我並不認為相戀一事需要閃閃縮縮。尤其是我們生活在西方社會,全部人際關係都是合則留,不合則去,天公地道!我們唯一要擔心的是兩個人是否相愛?」 「我們是嗎?」 「我是肯定的,你呢?」 「我害怕。」 連俊美說的是實話。她害怕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最害怕的說不出口來,就是她和翁濤是否相愛得夠,足以應付西方社會的新生活模式與東方社會的可畏人言。她原本也立定心意離婚了,但當自己要面對方修華及其他人等知道離婚的原因時,她仍有羞愧、惶惑和擔掛。 唯一令她稍為安慰的是,她並沒有主動的做出牆紅杏,是方修華首先幹了對不起自己的勾當的。 就算沒有翁濤出現,她都有權申請離婚。 「俊美,是不是怕我會令你吃苦?這兒不如香港,我的條件當然也及不上方修華。可是,我愛你,從第一眼看見你卷起褲管在低頭操作,我心頭就有一個感覺!這是個需要我維護照領的女人。俊美,愛你並不足夠,以愛你為原動力,我願意竭盡所能,讓你生活得安樂。」 作為一個女人,這是不是已經代表一切。 對連俊美這麼一個知足的女人而言,答案是肯定的。 他們緊緊的擁抱著,親吻著。心內的狂潮翻動,擴散全身,驅使著他們以行動發洩。 直至一聲巨響,把他們嚇得分開。 一回頭,只見樓梯處站了小心心,她一手拖著弟弟,一手把只水杯扔到樓下去,不只水林,一切她能抓得到的東西。 連俊美面無人色,立即街上櫃去:「心心,你這是為什麼?」 方心以怨毒的眼光望住母親,那不是一個八歲小孩應有的眼神、那麼怕人、那麼蠻橫、那麼決絕。 方心摔下了小弟,逕自走回睡房裡去。 方義仍是睡眼惺松的,一邊擦著眼,呵欠連連,一邊嚷:「姐姐便把人吵醒,拉我起來去看媽媽和翁叔叔,有什麼好看的?」 「天!」連俊美差點量倒:「我的惡夢才剛剛開始。」 事實的確如此。 來溫哥華跟連俊美算賬的,不是方心所說的方修華,而竟是連俊美的父母連敬彬夫婦。 還是翁濤開著車子,陪連俊美去接機的。 他們商量過,事已至此,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隱瞞。就趁機給他們兩者介紹翁濤好了。 連敬彬是香港的大商賈,從事海味出口生意幾十年,單是日本一地,就供應了取之不盡似的財富。他今年已高齡七十八歲,依然健步如飛,龍精虎猛。連母其實是繼室,六十開外,紅粉飛飛,相當的有神有韻。 一下了飛機,瞥見陪在連俊美身邊的翁濤,還未待女兒介紹,就問:「這位就是姓翁的先生?」 「是的,世伯,伯母!」翁濤伸出手來,可是落了一個空,連敬彬沒有回敬,連太太根本正眼都沒望過翁濤。 連俊美的眼淚已經在眼眶內打滾。 「讓我把車子開過來!」翁濤拍拍俊美的手,以示安慰。 「不!」連敬彬說:「我囑酒店派車子來,我們不習慣乘陌生人的車。」 「爸爸!」連俊美驚叫。 「你住口!」 連敬彬中氣十足,無何否認,他是其或嚴的。 才坐定在酒店的套房內,連敬彬就對女兒說:「姓翁的是什麼人?」 連俊美還未答話,眼淚已經簌簌而下。 「是個在這城鎮內,專介紹移民買房子的經紀佬是不是?幹這種職業的人有幾多個?他是大學畢業的,又如何?大學生在北美比在東南亞還要賤千百倍,在街上碰口碰面的都是學士、碩士、博士,排長龍拿失業救濟金的通統有學位。不見得這姓翁的是什麼了不起、三頭六臂的人物?」 「趁你別跟他走在一起,就斷了他吧。」連母這樣說。 「媽,連你都不明白。」 「我有什麼不明白的?若我是盲塞人,根本就不會一把年紀,飛越千里,把你帶回家去。」 「把我帶回香港?」連俊美驚駭得連眼淚都不再致流下來。 「對。明天就走。」連敬彬說。 「不,整件事根本沒有弄清楚。」她接理力爭。 「要怎樣才算弄清楚?是不是要待到街知著聞,出了花邊新聞,才謀對策。」 連父簡直氣得吹須碌眼。 「我是說,你們並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方修華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在於我留在此城等領取注照之時。」 「如果修華在外頭略有沾花惹草之舉,就叫對不起你的話,我告訴你,老早在方心與方義未出世之前,就已如是。九十年都可以忍受,甚至乎不知不覺的事,你如今才以之為藉口去縱容自己,算不算天大的笑話?」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