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信是有緣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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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我表面上雖不說什麼,但其實每日的心情起跌甚大,說句老實話,都在看你的臉色做人。」 我白他一眼,真是! 「不是嗎?大小姐有時的表現奇佳,十分十分關心我似的,曾經有多次,我正要鼓足勇氣約會你,突然的,你的臉色驟變,凜若冰霜,嚇得我卻步不前。」 有這種事嗎?看他說得七情上面,真覺好笑。 「最可愛的情景是每天中午,你替我買了飯盒回來,我們對坐著吃中飯,你還給我遞杯清茶,切個水果,我心想,活像從前下田操作的小夫妻,勤勞工作、互助互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好太好了。生活再艱苦,也還值得。」 章德鑒吻到我的臉上來。 真怕他,若再這樣子無端端放肆,連人帶車的滾落山坑去,就真的要實行在天願為比翼鳥呢。 「最痛恨那鐘致生的出現,自從那次在你老同學式薇嫁進聶家去的喜宴上碰見了你,死纏爛打地要我給他做介紹人,硬迫著我把看電影首映禮的票子送人,好成全他一個機會。那口局促氣,到現今還咽不下去! 「那段你跟鐘致生走在一起,以致談婚論嫁的日子,對我,是烏天黑地,渾無朝陽,那種夜不成眠,夢醒惆悵的苦,我永遠不會忘記。」 造物弄人,當時,苦惱者何只一人? 「楚翹,你離開章氏那一夜,我獨個兒留在辦公室,直至夜深人靜,才悄悄地走過你的辦公室去,坐在那張仍稍稍覺著暖氣的椅子,直至黎明。我心想,什麼時候你會得再回來?」 這人可惡,中間跳了一大段至為重要的情節沒有交代。 章德鑒繼續說:「沒想到,我們始終有緣,若不是前天晚上的一個偶然,我碰上了李念真,問及你婚後的近況,對方睜大眼睛嚷:「『章德鑒,你是明知故問還是怎麼的?楚翹早已退婚,自早在你結婚之前決定退的婚,你會不知道?』「我情急地解釋,我的確不知道。 「李念真把我拉到一旁,非常認真而緊張地問:「『章德鑒,告訴我,你還有什麼事真的不知道?』「我答,我什麼也不知道,這幾年,像做了一場夢,在事業上也許是好夢,但在私人生活上,肯定是惡夢。 「『天!』李念真拍著額頭,把她所知道的一切相告。」 於是,這個姓章的男人就尋上門來了,估量我阮楚翹候了他這麼長的一段日子,必須張著雙臂,倒履相迎! 果然,我就是如此窩囊。 有李念真這種朋友,是不是就不再需要敵人了? 怎麼幾十年的老同學,竟也不顧一顧人家的自尊心了?真氣人! 「念真的話,我聽得呆了,這以後的二十四小時,獨個兒坐到海邊去,終於,我想到了聖經裡說的一句話:即使我贏得了全世界,而失去自己的靈魂,又有何意義?於是,我霍然而起,尋找我的靈魂去!」 章德鑒款款情深地看著我,笑。 「這就是我們愛情故事的結束了?」 還是剛剛開始啦!我才不是三歲小孩,不知後果為何物。唉! 「為什麼歎氣?」章德鑒問。 「明知而故問,罪加一等。」 他終於閉上嘴了。 我們走下了吊山車,默默地攜手同行,跑到那看海豚表演的看臺上去。坐著,看罷了一場表演,遊人紛紛散去,偌大的看臺,只餘我倆。 這可是展開談判的好地方。 章德鑒先開口:「楚翹,回到章氏來,我們需要你!」 我冷笑。 「楚翹,我的真正意思是,我需要你。」 這還像句話。 然,回到章氏去,仍當他和他妻的手下,還帶著一層曖昧得近乎猥瑣的關係?真有點不寒而慄。 「楚翹,你答應嗎?」 「今非昔比。」 「我們如今比以往更成一體!」 這就是男人的嘴臉了。 我氣得把德鑒的手甩掉,管自往前走。 他一直加緊腳步追上來,頻嚷:「楚翹,楚翹,又什麼令你不高興了!有事我們慢慢商量!」 我立時間站定了,回轉身來切切實實地問他一句話:「有什麼好商量的?我這個樣子回去,是名正言順地當你章德鑒的小星了?」 肯定我雙目炯炯有神,直盯得章德鑒垂下頭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是的!」 「那是什麼意思?」我問,乘勝追擊:「你打算離婚了?」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很會把握機會,得寸進尺的人。在商場上這麼多年,外頭的人都說,在章氏裡頭最利害的人物就是阮楚翹,她屢敗屢戰,並不言倦,一旦有機可乘,立即窮追猛打,直至到自己穩穩當當把商業利潤搶到手為止。 我一直對這種批評不置可否。 我認為自己其實只是個善良而忠心的雇員,如此而已。 然,如今,我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腸和嘴臉。 公私兩方面都如是,一旦可以有機會大獲全勝,絕不放過,一於搏它一搏,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我為自己的這個個性而深深戰慄。人在江湖,誰都要為自我利益而戰! 章德鑒突然的沉吟不語。 離婚二字對他一定是太刺激了,才不過新婚燕爾,就要仳離,是很難接受的一回事。 我又何必自欺欺人?最無情無義的男人、最大的誤解而結的婚,都有那一夜夫妻百夜恩的桎梏在,不是輕易一揮手就推得翻的。 這跟章德鑒心裡頭實實在在的愛哪一個可能無關。 人際關係的複雜,莫過於男女之間的情懷,真是太多太多的理還亂,不理呢,又不成。 連我都悵然若失,一下子無從適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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