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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葉帆就活像一隻躲在繭內的毛毛蟲,當她在無意之中獲得時機,鼓起勇氣沖出外頭世界去時,一就是生,一就是死,豁出去之後,反而成功為一隻脫穎而出的彩蝶,在自己多年深愛的人一吻之下,振翅高飛。

  至於文子洋,縱使對貝欣有再深的感情,至此,也敵不過葉帆這些年來靜靜在他身邊所下的功夫,而依舊能無動於衷。

  一個人的身心疲倦了、冷淡了,就最是脆弱,最容易敵不過外來環境的誘惑。

  文子洋或者真是愛貝欣愛得太累了。

  這些年,他目睹的是極高調的,在金錢與權位上叱吒風雲的貝欣,正與她身旁那位風流倜儻,卻惟利是圖的高駿,攜手共用他們的天下。這個天下,跟文子洋心中的世界是兩個極端。

  於是他的心真的冷了。

  冷的是感情,熱的是理智。

  文子洋一方面下意識地忘情于貝欣,可又要熱切地鼓起勇氣對付高駿,因為文子洋認為自己的責任是不能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借服務香港為名,去獲得他的個人利益,從而做成群眾的損失。

  在這些心理狀態之下,他不期然越來越接受葉帆,越遠離貝欣。

  畢竟,貝欣是他心靈的負荷,葉帆不是。

  當葉帆正沉醉于她的甜蜜戀愛,文子洋正忙碌於他的競選議員籌備工作時,貝欣無意中陷入極大的困擾之內。

  貝氏集團是英國的煙草公司源遠流長地沿用的一間分銷商,貝欣成為貝氏集團的副主席之後,也曾跟英國的煙草公司主席保羅鐘士見過面,但一直不相熟。

  這其中有客觀和主觀的原因在。

  客觀上,貝欣並不直接管轄煙草生意的營運。別說總部在英國的煙草公司主席保羅鐘士,就算是該公司駐在香港的行政大員,貝欣都極少會面,根本沒有業務的往還可言。

  主觀上,貝欣感覺到貝剛並不喜歡她與煙草公司的行政人員熟諳,這種業務關係,貝剛既想獨佔,就由得他好了,貝欣基本上不介意。

  可是,這最近有了個跟保羅鐘士見面的機會。

  就因為貝欣到北京參加香港貿易發展局在北京舉行的一個時裝表演,碰巧保羅鐘士也參加,便有了機會跟他款款而談起來。

  貝欣心血來潮,問:「保羅,中國的開放政策切實推行,會對煙草條例放鬆嗎?」

  「那要看是什麼條例,在廣告條例上就不是這個情況。當然,這有他們的理由在。」保羅答。

  「例如由外資設廠生產香煙的條例呢?」

  保羅鐘士睜圓了眼睛,說:「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

  「中國有自己國營的香煙製造廠,正如每一個國家都會在商業上有一定程度的保護政策,中國保有這個專利權是很可以理解的。」

  「你如此肯定?」

  「當然了,能由得外資設廠的話,我們早就申請了,求之不得呢。」

  「將來或者可以嗎?」

  「那是將來的事。」

  「你的意思是將來是沒有一個定期的。」

  「當然沒有定期。貝小姐,我們公司在十九世紀末就已經打開中國市場,由中國人民口袋裡賺了很多很多的錢,我們是心滿意足,飲水思源的,故此雖然不住想盡辦法爭取中國政府批准我們在國內設廠生產,但基本上我們不強求,完全願意配合中國的國策在大陸做生意。」

  「真的?」

  「真的。當然,你或許不滿意英國與美國的對華政策出現很多雙重標準,但請相信,英國人之中也有人十分願意成為中國人的朋友,且是盼望在大陸上做公平正直生意的。我是其中一人,我們機構也是。」

  貝欣心急了,她意識到貝氏集團的再行集資計畫可能有詐,於是她說:「保羅,恕我冒昧地問一句話。」

  「你請說。」

  「依你的經驗,會不會有什麼路子走通了而在設香煙廠上得到特批?」

  「不可能的事。貝小姐,如果你來中國多了,尤其北京,你會發覺你們的國家前途是一片光明的,並不要相信謠言,相信你的眼睛,你可以看到很多很多切實地為中國前途努力的官員。當然貪官是全世界都可能有的,這決非中國專利。但在可以導致極豐極深盈利的設香煙廠政策上,沒有人會有膽量和力量去挑戰國法。你千萬不要相信這個可能性。在嚴肅的事情之上,各國都有維持國家利益和尊嚴的人在,不會有什麼特別路子可走,中國絕不會例外。」

  「謝謝你,保羅。」

  貝欣激動地緊握著保羅鐘士的手。

  當晚,貝欣在北京直接掛長途電話到美國去,把崔昌平找著了。

  貝欣斬釘截鐵地問:「崔醫生,當年你拜託了一位國內有地位的高幹為我婆婆趕辦護照,又把文子洋順利地申請出國,你說那高幹子弟是你救活的病人,是不是這樣的?」

  「是,你記得很清楚。」

  「他現在還在北京當官嗎?」

  「在,當很高的官了,住在中南海。」

  「我能求見他嗎?」貝欣說:「讓我把情況簡略地給你說。」

  貝欣解釋清楚後,說:「事關重大,如果以假檔作為集資計畫的憑藉,誤導股民,將來被查出了,不單貝氏有極大的麻煩,更可能殃及池魚。身為包銷商的誠發集團,若把罪名推在葉帆身上,她就算能僥倖逃過法律制裁,也會前途盡毀,誰還會信任和重用一個向市場提供假消息的人?人們不會認為她是無辜的。」

  崔昌平很明白,答說:「就算是無辜,也顯得太草率了。」

  「崔醫生,我必須求證,我也不能只聽保羅鐘士一面之辭,雖然他是極誠懇的。」

  「你稍候,我儘快給你聯絡。」

  貝欣在北京多住了兩天,終於見著了她要見的人。

  對方濃眉大目,英氣勃勃,不怒而威。對貝欣非常客氣,招待她坐下後,就說:「我很清楚你的來意。我也很誠懇且肯定地告訴你,讓外資設煙廠的可能,現階段及可見的將來是沒有的。如果有人肯定,怕是一個很大的誤會。就算有人說有什麼批文,都會是一場欺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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