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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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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葉帆在商場衝刺而獲得成功,是因為帶領著她的上司,指導她向著一條正確的路線走。換言之,方向不是她擬定的,也不是以她的學識與閱歷就足夠擬定的,葉帆只不過在大方向既定的前提之下,很能克服沿路的艱難困阻,最終達到目的罷了。 這次,張德政設計讓葉帆面對錯誤的方向做她的分析研究工作,他安排別有用心的人向葉帆提供資料,且更引導她獲得張德政需要她把握到的文件。 甚至張德政把葉帆派遣到雲南去,會見幾個葉帆被知會為決策層的人物,都一致地告訴她:「國家開放政策下,很多以前的法例都作出修改。從十九世紀初到解放前,外資煙草公司就設廠在中國,解放後停頓了,這麼多年之後再恢復舊制,是順理成章的事。葉小姐,不是很多海外同胞的私有產業,國家都發回給他們了嗎?國內現今多的是萬元戶、百萬富翁,甚至億萬富翁呢!如果加上路子走對了,拿到批文是肯定的。這些文件都會交給你們作備用。」 這就是說張德政的分析對了,待貝氏集資成功後,一切部署妥當,配合國家的開放政策,不就水到渠成了。 況且張德政讓葉帆看過有關方面的批文。 經過了連日的奔波、調查和訪問,葉帆的確付出了不少心力時間,她就好像是一個努力地在老師發下作文題目之後,拼命作出一篇好文章的學生。她認為這個調查工作應該完滿結束,並不知道文章本質精彩絕倫,但其實應得零分,因為她壓根兒是被老師誤導而文不對題。 葉帆火速地寫好了調查及推薦報告,呈交貝剛。 連高駿見了她,都豎起大拇指說:「神速效應,後生可畏。」 似乎應該進行第二個階段,就是如何把集資計劃付諸實行,開始找分包銷,及與高駿合作,向交易所申辦有關的一切法律所需手續。 當葉帆把工作順利的過程告訴文子洋時,她是興致勃勃的。 「能為公司辦妥事,引入盈利,真是高興的。」 文子洋說:「就正如醫好病人,甚或為公益貢獻了一份力量時的感覺一樣。」 「嗯,對極了,今個星期天,我們是不是到殘疾中心做訪問了?」 「你有空陪我去嗎?不是說為了集資工作,你已幾天晚上開夜沒有睡好?」 「這些訪問很重要,瞭解了他們的需要,才可以在這方面擬定你的政綱,很快就到立法局的選舉了。」 「你會是我的助選團之一,是嗎?」 「當然成員。」 兩人都開心地笑了。 假日,他們都在馬不停蹄地訪問各種區內的慈善團體。 當一班殘疾人士圍住了文子洋和葉帆,跟他們暢談愉快之極時,其中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小女孩忽然說:「文醫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當然可以,我就是希望鼓勵你們把問題說出來,後我會盡力為你們解決。」 「那很好。」那圓圓的蘋果臉綻開了笑容,道:「文醫生,來訪問我們多次了,我們都很喜歡你,也很喜歡葉小姐,她也是殘疾人士,這麼辛苦陪著你來探訪我們,是因為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這麼一說,全部人都哈哈大笑。 葉帆忽然紅了臉,很是狼狽。 她的憂慮都寫在表情上。 如果文子洋答:「不是的」,她不知如何下臺。 文子洋終於回答了:「葉小姐是我認識很久的好朋友。」 「那麼你們會結婚嗎?」女孩子又問。 另一個沒有了左手的男孩子更跑前兩步,用他的右手扯動文子洋的衣角,道:「我聽人家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必會有一個成功的女士,你如果要成功,快快討個好老婆。我們看得出葉小姐是個好老婆,我們全體殘疾人士投她一票。」 眾人又轟然大笑兼熱烈鼓掌。 這次訪問表面上是最親切最熱誠的,但當天晚上,文子洋在送葉帆回家的路上,氣氛卻是怪異的。 葉帆像很生氣的模樣。 「怎麼,惱怒我了?」文子洋問。 「沒有。」 「是惱怒那些孩子們,他們說話是有點不知輕重。」文子洋這樣說。 他不說尤可,一說了,葉帆立即悶聲不響,就推開車門走下車去。 文子洋立即關上車門,追上前去,道:「小帆,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請放開我。」 「我並不明白你,小帆。」 「對,說對了,你並不明白我,所以請從此遠離我,不必理會我。」 「為什麼?我們不是好好地在一起做一些貢獻社會的工作,你怎麼為了小孩子的無知說話而遷怒於我身上?」 「我早知道你會這樣子想。文子洋,讓我坦白地告訴你,我其實並不如你這般偉大。一連整個月,馬不停蹄地、不分晝夜地為我的本位工作努力,然後星期天還沒有休息,跟在你後頭去探訪老人院、孤兒院、街坊福利會,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無窮無盡的精力,不是為了你的選舉,而是為了你。你明白嗎?」 葉帆走了幾步,再回頭,道:「你不會明白的,你只會明白貝欣的苦衷,她的苦衷才算是苦衷。她嫁給我父親以至於高駿都是偉大的,你以為人永遠不會變,不會有私欲。我們其實都看到貝欣已經變質了,但你仍然會偶然為她辯護說,這世界上有所謂人在江胡,身不由己。 「好了,我不再用觀點與角度去看我的行為,就今天老老實實地向你承認,不是為了你,我沒有無比精力去助選。我並不希望再裝模作樣,偽裝下去,我承認我不是偉大。 「那些殘疾孩子說的話都是對的。殘疾人心地尤其清明,他們看到我只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我沒有偉大的心靈。我的秘密被他們看穿了,可是,我不需要他們的支持與同情。 「我不打算再辛辛苦苦地隱瞞自己,隱瞞你,隱瞞你的選民。 「我知道我不是貝欣,無論我多努力,有多大成就,我永遠不會是她。」 葉帆說罷,她掉頭就走。 文子洋喊:「站住!」 然後葉帆站住了。 文子洋快步沖上前去,抱住了葉帆的手臂把她摟在懷裡,道:「你不需要提貝欣。」 文子洋說罷,就吻了下去。 那是葉帆盼望好多年好多年的一個初吻。 初吻,說有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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