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我要活下去 | 上頁 下頁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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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本身有缺憾,如果你各方面都比對手出色,只輸在這缺憾上頭,是雖敗猶榮,更是非戰之罪。萬一你贏了,對方無話可說,等於你已讓賽,她非輸得心服口服不可。小帆,哪有這麼著數的一場仗你不去打,是不是?」 「太婆,你做我的軍師、後盾、總指揮。」 「當然,我習慣垂簾聽政。」 兩人才這樣笑作一團時,貝欣早已在房門出現。 所有的說話,她都聽到耳裡,記在心上去。 貝欣不得不苦笑。 造物弄人竟到了這個田地。 她跟葉帆之間的開戰,由最愛她倆的章翠屏來策動,將來會演變成一場什麼樣的戰役,真是不堪想像。 貝欣決定要防範于未然。 早早在問題未曾認真惡化之前,設法消弭它,才是當前急務。 惟一可行的方法就是釜底抽薪。 也就是說解鈴還需系鈴人。 於是貝欣下定決心調查到文子洋的消息後,就到港平醫院去找他。 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前,貝欣幾個晚上沒有睡好,心情是七上八落的,比較她在會議室內決定一樁幾億元的生意還要緊張,更害怕得失。 跟高駿結婚不知不覺已好年了。換言之,貝欣已有一大段日子沒有跟文子洋相見了。在這期間,她幾乎有一分鐘的空餘時間,腦子裡都會想,會不會一轉身,就看見文子洋了,他仍在城裡嗎?她從來沒有探問過。 幸虧貝欣的頂層富豪生活和企業經營很能把她的全部精神時間霸佔住,她才不會作痛苦的無謂之思。 正如葉帆提議過的,她和貝欣之間不必再提起文子洋這個人。就讓這個名字、這個人、這段情緣枯死掉,貝欣把她和文子洋之間的交往定格在當年廣州火車站上,其餘的皆視為幻覺。 直至現在,不得不面對問題,尋求徹底解決的辦法。她不能容許情況有任何惡化。 他倆在醫院內病人休憩的後花園相見。 坐在那張室外用的鐵皮椅子上,在溫軟的陽光之下,有無盡的舒暢。 如果他們是可以喁喁細語的情侶,那麼,就是世間上一幅最美麗最可愛的圖畫。 可惜,情況不是如此。 遠觀是一對壁人閑坐于繁花盛草之間,近看卻是兩個各懷心事的並不能相親相愛的天涯可憐人。 文子洋說:「世界上的事情太不可逆料了,又是幾年光景了,當我正要打算放棄那個期盼你來找我的希望時,你就出現了。」 「子洋,一切都是命定的,是不是?」 「是。」文子洋說:「我只能和議,不可能當你有著有夫之婦的身分之時,要求你重新考慮過往的情分。」 這麼兩句說話令貝欣,活像是在大太陽下決鬥的人,被對方鋒利無比的箭,貫穿心房,連哼一聲也沒有機會,就與世長辭。 貝欣在最困難的日子裡,都從未想過最好活不下去,一了百了。 她如今竟有種不如歸去的惘悵。 貝欣甩一甩她那頭短髮,道:「我們只能談將來。子洋,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在這醫院工作了,且最近已考取英國執照,可以自由選擇行醫開業或繼續在醫院服務。」 「你不打算離開香港回美國去?」 「如果離開香港,也不會回美國去。」文子洋搖頭,道:「我要留在華人社會服務。我本來是要回國內去,但如今覺得可以留在香港,或更需要留在香港。」 「為什麼?」 貝欣問文子洋的這句說話時,眼神是熱熾的。 文子洋卻望向遠方,道:「有兩個原因。不回外國人地方發展的抱負是肯定的,留在香港因為這不單是華人社會,且很快就要回歸祖國,住在此城跟住在國土上任何一個城市,主觀感覺上是沒有分別了。而且,我覺得香港在過渡期內更需要愛國愛港的人去支持。」 文子洋把眼光收回來,看著貝欣,問:你還記得我父親嗎?」 「記得,當然記得。」 「我是他的兒子,當年中國更多危難,他尚且回去盡他的責任,何況是現今的我。」 「文老師在天之靈一定安慰。」 「貝欣,我會積極地在香港工作生活,甚至希望更直接地對本城作多一些貢獻。在九七年來臨之前,本城一定有些人感到不安,所能引起的動盪可大可小,多一顆對香港前景與對中國民族信任的心,都能起積極的安撫民情作用,這是我的基本責任。如果在環境與條件許可之下,我還會同時投身政壇,在香港回歸的前途上當個勇兵。」 貝欣聽罷,開心得忍不住握住了文子洋的手。 「子洋,你的這個志向真是太好了。」 「多謝你的鼓勵。」 當他們互相凝望時,像觸電似的震撼著貝欣的心。 貝欣高估了自己,她以為這次跟文子洋重聚,有個很嚴肅和很重要的目的,為此,她會把持得住,對文子洋不會動意動情動心,可是,情況並不如此。 原來文子洋這男人真是不宜與之相見,相見而知道依然相愛,知道相愛而同時又知道不能相近,是很難受很難受的一回事。 貝欣想把手抽離,可是文子洋把她的手握得更緊,道:「你還沒有聽我說及第二個原因。」 貝欣在文子洋凝望她的眼神中早已找到答案,不必他說了。他說了,只會叫貝欣更心痛。 貝欣奮力地對自己狠下心來,先把手抽回,然後道:「把你的第二個原因放在一個值得你愛的女孩子身上吧 .」 「你是指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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