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我要活下去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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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友球涎著臉笑道:「我的意思是讓你的女人做後衛,你當前鋒去。她既然能把成記打理得妥妥貼貼,就由著她幹去。你呀,憑著你那白手興家,到如今又能把個美人兒討回來,心甘情願地給你幹活的運氣和本事,晚上早點收工,留點精力精神,往場裡賭兩手,不用幾個回合就能把那份花出去的老婆本贏回來。」 葉啟成一聽,嗤之以鼻。道:「有這種便宜事,我還用熬到火眼金睛嗎?為什麼你這起小哥兒要卷起衣袖扛汽水啤酒,抬麵粉冰桶,卻不乾脆坐到場館去賭自己的運氣?你在騙鬼吃豆腐不是?」 周友球也真是嘴甜舌滑兼伶牙俐齒,他立即說:「話可不是這樣說。老闆,我跟你怎麼能比。聽過財大氣粗這句話沒有,什麼也要講氣勢派頭,若進賭館的人口袋裡有輸不完的錢,膽就壯,聲就大,自然押得住陣。相反,像我們這種手停口停的人,偏偏就要輸盡孤寒錢。」 一番話已說得葉啟成很有點心動。 周友球察貌辨色,便又說:「你自己環顧一下,這溫哥華唐人街的埠頭,有多少個人能似你的運氣。別怪我小人話直,前年你家裡才生巨禍,撞車死了老婆,女兒變成殘廢,分明是件慘絕人寰的事了,豈料你福大命好,保險公司賠償巨額保費,往後還討了這麼個如花似玉、又精力旺盛的女子回來。你說,這種命運,好得打著燈籠往哪裡去找了?」 無疑,葉啟成是被周友球一連串的巴結功夫,弄得有點飄飄然了。 周友球乘機作最後一擊,道:「這年頭,什麼都得講威勢,押得住了,就越碰邪門越走運。你不妨找一天晚上,收了工跟我到場裡逛一逛,小試牛刀。」 葉啟成終於點了點頭道:「這也未嘗不可,反正現今店上家裡都有個人在關照著,我輕鬆點過日子,找些別的事幹也不是不可以。」 葉啟成心上,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來,就是保險公司的賠款,很快就會到手了,這筆橫財真是得來不易,讓自己放縱一下,大概也花不了多少錢。 當然,這個想法是不必讓周友球知道的。 可是,賭館之地,一經踏進去,再能瀟灑地逃出來,依舊是清白人兒一名,也真太少了。 輸錢皆因贏錢起,葉啟成的運氣卻到頭來為他帶來黴氣。自從上了當,涉足賭場之後,葉啟成就不自覺地沉迷在那既能轉出榮華富貴,也能轉出傾家蕩產的輪盤之上,不知道自己已向著死胡同進發。 貝欣不是看不到丈夫日益墮落的情景,她曾經嘗試勸勉他,只是話總是白說,對方老是不聽。 事實上,每次貝欣嘗試給葉啟成講解道理,都要鼓足很大的勇氣,先讓自己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那就是這面前要勤加鞭策的人是至親的男人,他的長進抑或墮落,他的富與貧,生和死,都是值得貝欣去關注、去照應、去理會、去收拾的。 對於一個毫無感情,甚至無可避免地帶著厭煩嫌棄的男人,要貝欣訓練自己,甚至強迫自己發揮真正的關懷和愛心,是心靈上一段相當艱難的歷程。 由愛而恨,抑或由恨而愛,過程都是淒苦的。 很多個夜裡,因著丈夫的夜歸,她反而覺著無比歡暢,不期然地有個葉啟成不回來更好的念頭鑽進腦袋去。 貝欣需要不斷告誡自己,這種感覺和想法是不對的,很不應該的,務必克服和立即糾正過來的,那才鞭策自己坐起來,在燈下坐著,等待丈夫回來。 貝欣先行規勸自己,只要一天仍然生活在這戶人家的屋簷之下,吃著姓葉的一口飯,睡在葉啟成的床上去時,就有自己正確的身分要正視,有自己必然的責任要肩負。 貝欣覺得人用了沒有感情為藉口,就可以把應盡的義務推得一乾二淨是一種可恥的行為。 她嚴厲地警告自己不可在這做人處事的方向上迷途。 貝欣相信只要她的路子走對了方向,她最終還是會很快樂的。 幾乎每次等到天色微明,葉啟成回家來時,都沒有見著他有好臉色。 「這又何必呢?」貝欣總以這麼一句話作開場白。 葉啟成白她一眼,道:「你最好別囉嗦,別忘了要大清早起來幹活的人是你。」 「啟成,賭是可以迷失本性以致傾家蕩產的。」 還未待貝欣說下去,葉啟成就一個翻身,捏著貝欣的頸,厲聲喝道:「你詛咒我!」 「啟成,我是關心你。」 「你真有我心的話,就別老是像條死魚般躺著任人宰割似的,花了半副身家把你討回來,樂趣還不如嫖妓。」 葉啟成把貝欣摔開,蒙頭就睡。 貝欣知道又一次失敗了。 每一次她掙扎著要跟這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進一步培養感情,改善關係時,效果都只有適得其反。 她再沒有辦法和能耐勸導葉啟成,把他重新納入生活的正軌。 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就只能努力替葉啟成把一頭家與成記飯店都打理得頭頭是道。 為葉家奠定比較穩固的收入根基,是對他們父女生活的一份保障。 這反而是貝欣樂於盡心竭力地去做,也比較有信心做好的一回事。 這陣子,讓小沙皮狗彼得跟葉帆成了好玩伴,貝欣心頭的牽掛更少了,她就著力的去為成記飯店多想些生意出路。 跟陳添合力把成記的窗櫥重新打點裝修過,變成了一個附賣香煙的櫃位,果然收到預期效果。 有些分明是過路的客人,看到櫃位內擺放的香煙,走進來買一包後,就有半數不自覺地坐下來多光顧一碗麵食,時間對上了的話,還乾脆在店上用午餐或晚飯,這就無形中多了不少生意了。 陳添也不覺興奮起來,跟貝欣說:「你真是香煙世家出的身?」 貝欣一邊在點數從批發商買過來的煙包,一邊說:「我婆婆就是這樣告訴我的,所以我才想到了要在這成記設小煙檔。萬事起頭難,你看我如今連這些香煙的名字都沒記得好,可是啊,可能有一天,我就能做起香煙的大生意來。」 陳添笑:「說不定啊,貝欣,你這副性格是能創造明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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