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灑金箋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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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價也算是錢,對不對?總之要賣掉才有錢,而錢又是重要的話,就想盡辦法賣好了。」 跟這孩子談話,總會有結果,這令我很開心。 耀暉提出了一條很重要而又顯淺的道理,什麼是最緊要的目的,先定下來,然後竭盡所能達到目的。 達不到目的就是最大的損失。 於是我立即告訴九叔說:「不論價錢,賣掉它們,要籌足我們這一年內的家用使費為標準。」 九叔應命而去,果然,在很快的情況下,就給我們辦妥。 當我按照那個原先講好了的分賬法,把現銀撥給各房去時,實在皆大歡喜。 據我所知,三姨奶奶就立即匯了一筆錢到香港去,寄存在金旭暉的名下。 至於我,不知哪兒來的靈感,把現錢的一部分挪動到金鋪去,找換了一些實金。 對於這些情況,我給信暉在信內報道過,可是一直還未見他回音。 正稍稍急躁之際,母親跑來看我。 坐下來後,母親的表情顯得怪怪的,很是欲言又止。 我還未及再發問,母親就說:「健如說要回家裡來。」 「是回來看望你嗎?那可是好消息。」 「心如,事情不簡單。」 我看母親的臉色沉重,估量到不是什麼叫她喜悅的事發生了。若是健如到了繁華之地,心野了,神散了,無心向學的話,也就算了吧,女孩兒家說到底還不是要嫁人。 我把這重意思給母親說了,她卻長長地歎口氣,道:「健如要是能堂堂正正地嫁人,我哪有不歡喜的道理。 心如,當年你明明考上大學,我叫你放棄了,也不外乎是想著女人的歸宿不是念飽書,而是嫁得好,對你如是,對健如也一樣心態,只是健如她……」 「她怎麼了?」 「她在電話裡沒說清楚,只告訴了我,可能要回廣州來待產。」 「什麼?」我嚇一大跳。 母親點頭:「抓著電話,我都不曉得反應,也只有短短的三分鐘時間,我要問也問不出個頭緒來,她就掛斷了。」 我的心像投石于池中,直往下沉,掉個沒影兒。 「那對象是誰?」我問。 「心如,若是能見光的一戶人家,怕就不用趕回廣州來待產了,是不是?」 我立時間想到信暉,急忙抓著母親的手,問:「娘,信暉呢?」 「我怎麼知道?」 「健如她沒有提信暉?」 「沒有。」母親歎一口氣道,「弄出這種事來,想健如也羞於啟齒,不好跟她姐夫說什麼話吧!」 「你是說信暉不知情?」 「我想情況是如此的,否則他還不一早就給你通風報訊了。」 母親認定了信暉跟健如鬧出的事無關,倒使我放了一半的心。 也許是我神經過敏了,不是嗎?健如在香港上學,認識的男孩子會很多,這年頭,又在那講摩登的香港,男女之間的關係都變得輕率和複雜了,有什麼話好說呢! 母親看我這樣呆呆地想著心事,又道:「健如還給我說:『娘,大姐的產期跟我的相去不遠,你可以兩個女兒一起照顧。』」母親眼有淚光,不住歎息,道:「這年頭真不同了,健如半點懊悔的口氣都沒有,天公地道似的報告這消息,好像我這做娘的應分要奉侍你們似的。」 「娘,不要這麼說,健如生了這嚴重的意外事故,心上慌了,怕你責怪,才會有這種先發制人表現,你明白才好。」 「我就嚇得什麼似的,不住問她: 『健如,那你怎麼算才好?』」「她答: 『不是說了要回來家鄉,把孩子生下來嗎?明天,你去車站接我的車好了。』『就是這樣,掛斷了線。』」健如從小就是如此獨行獨斷,她做錯什麼事,也不肯承認,只會用她的辦法糾正修補過來。 事已至此,我只可以安慰母親說:「那我明天就去接她的車,把事情弄清楚了,再給你說,你別緊張。」 「可是,你說啊,心如,肚子裡懷的是什麼人的骨肉,我這做娘的也不知不曉,這怎麼說呢?」 「娘,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別擔心,反正只一天的功夫,她回來問清楚,再商量著辦。只要她曉得回家來就好,否則一個女人頂著肚子在外流浪,豈不更擔心?」 「這二十四小時真不知怎樣過?」 別說是母親,我實在也憂心戚戚。 一整晚無法入睡,輾轉反側,醒來幾次。 想睡卻睡不成的痛苦,真不是好受的。 披衣而起,到詠琴房裡去看她兩次,又不期然地走到小叔子房去,竟盼望能與耀暉聊兩句,解一解心靈的沉重。 然,他睡了,睡得實在香。 燈下細看耀暉,發覺他竟有三四分像他大哥,都是眉清目秀,那管直挺的鼻樑尤其好看。 我是有一個習慣了的手勢,每逢跟信暉相偎相倚時,總愛拿手指去掃他的鼻樑。 然後他怕癢,便會立即捉住我的手,送到唇上去吻。 望住熟睡了的耀暉,就想起這些情景來,忽然心上有陣怪難為情的感覺,便匆匆站起來回房裡去了。 耳畔似乎還聽到自己給丈夫說過的一句傻話:「今生今世,不准有別的女人這樣子掃撫你的鼻子。」 信暉大笑,捉住了我的手,道:「好,我就告訴其他女人,詠琴的媽囑咐過,只這鼻子是她專利的。」 這樣子胡思亂想,把時間艱難地磨過去,終於捱到天亮。 人真是疲累的,心情也很不自在。 在吃早點時,耀暉看看我,問:「大嫂,你眼圈像只熊貓。」 我笑笑道:「昨夜睡得不好,想著今早要接車。」 「大哥回來?」 「不,是我妹妹。」 「健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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