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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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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日的事件。今日的無奈、今日的冤屈、今日的走投無路是發生在中國,那麼,高事西的心情還比較會安樂一點,畢竟被外族人欺淩壓逼,除了難受外,還是自尊的蹂躪與鞭撻,非常地令人難堪。 最低限度高掌西肯定自己的感覺,她相信穆亦藍也會跟她有同樣的想法。 利益當前,矛盾頓生,人的真面日就呈現了。 為什麼在後過渡期內,才最易引發香港人的民族自尊,也最易見到一些人的皮膚分明不可能漂白了,卻依然對港英政府的一些愚民政策唯命是從,誓無反悔? 高掌西就是因為夜不成眠,故而思慮越想越遠了。 穆亦藍的艱難一天沒有解決,高掌西決定她再不能耽在莊鈺華身邊去當她的莊家媳婦。 真相是大白了。莊鈺華可以對高掌西的不忠予以嚴懲,但不能用到如此厲害的商業手腕,去將穆亦藍的事業毀於一旦。 莊鈺華一手摧殘打擊的不只是一個情故,且是一個絕對能為香港、中國以至世界的民生作出貢獻的醫學人才。 如果莊鈺華認定了,這是他一箭雙雕的計謀,毀了穆亦藍,可以為他個人引進巨利;毀了穆亦藍,從此就絕了高掌西的癡戀,那麼,肯定莊鈺華極其量只能成功一半。 如果在一夕情緣之後,穆亦藍依舊在他的領域內獨領風騷,高掌西還可以如以前般,壓根兒不理這筆賬。但如今,高掌西決不能在以後的餘生,午夜夢回時,想到自己高床軟枕躺在香港金馬玉堂的府邸之內,而一個真心地愛戀她的男人卻要在張家界的絕嶺峭壁上,孤傳傳的,遊魂似的奔跑,冒著橫風橫雨,採摘標本,為了要把所學的中西醫藥精華融匯提煉出救人濟世的新醫藥品來而繼續苦苦經營下去。 高掌西驀然而起,她步向露臺,推開玻璃門,仰望著天上的繁星,起誓: 「如果穆亦藍為愛我而要今生顛沛流離於五湖四海,我高掌西死生相隨。」 一個女人的宏志也應該不過如是。 那才是幸福,那才是歸宿,那才是根本。 翌日高掌西很早起來,既為睡得不怎麼安寧,也為她急於要落實昨夜的承諾,她於是搖了個電話給伍芷洋。 「對不起,媽媽,找沒有勇氣面對面把我的決定告訴你。」高掌西這樣說。 伍芷洋沒有回應,她緊握著電話,靜聽著。 「我不能沒有穆亦藍,更不可以在莊家繼續生活下去。」 然後高掌西就辭勞了。 說了這兩句話,似乎其他的都不必再作解釋了。 伍芷洋冷冷地聲音傳過來: 「背父棄母的後果,你願意一力承擔的話,我們無奈你何。如果你想像到你父親會很輕易地囑咐他的律師,把你的名字從遺產繼承的文件上劃去,或在你應得的基金數字上刪掉兩個零而無悔的話,你就為所欲為去吧!」 「媽媽,那對我並不重要,我想清楚了。」 「你打算到美國會?」 「我們多不會住美國了,依舊在那曾被欺侮的地方寄人籬下,不是一番好滋味。」 「你們最好走得遠遠的,也別回香港來。多虧你們救了我的老命,活著的這幾年,我搓搓麻將時,不要聽到人們仍有太多資料提起你們就好。」 「媽媽,請放心,我們也不會住在香港,但會惦掛著你,寫信給你。」 「省掉了吧!反正大陸的郵遞慢如蝸牛,往來不便。還有,設法找間有化糞池的居屋單位才好,否則半夜裡還要惦記著起來,把糞桶拿出巷口去清理掉。」 高掌西喉嚨一堵,哇啦一聲就吐了滿身滿地的髒物。 不獨為伍芷洋那番可怖的說話,也不單為孕婦不時有的正常反應,更大的原因在於她痛心一個母親,可以在經年累月的人情名利折磨中,變得如此的尖刻無情。 從另一個層面看,伍芷澤在這三十年高家的歲月中,備受的淒涼、痛苦、冤屈、無助、鞭撻、折磨等等,必定多得成為一股難以形容的壓力,把她變形而為一個漠視母女親情的冷血人。 她實實在在地為母親悲哀。 高掌西不自覺地在嘔吐之後又驚出一身冷汗。 在給自己泡了一個熱水浴,再飲了一杯熱咖啡之後,高掌西才回復過精神來。 是出門去整理一切善後工作的時候了。 高掌西從來都是坐言起行,決定下來的計劃,就別遲疑了。 香江這一別,會面之期,不知何時了。 高掌西在出門之前,駐足露臺,再高踞臨下,自半山這座豪宅再放眼維多利亞海港,美麗得幾乎要令她改變主意。 高掌西揮一揮手,掉頭就沖出大門,鑽上汽車去。 才上了汽車,司機就對她說: 「秘書來的電話。」 高掌西接過了,秘書說: 「剛才莊經世先生的秘書來電話,說你如果有空,請到別墅去一趟,他們夫婦倆想邀你共進早餐。」 「你是說在經世先生?」 「是的,她還鄭重聲明是到莊家在大浪灣的別墅內,而不是請你上莊園。」 「是莊老爺和奶奶一起邀請?」 「是的。」 「好的。」 高掌西忽然有種從容就義的怪感覺,且也是時候向他們兩位年輩辭行了。 事實上,高家與莊家的人已經輪流上場,跟她交過手只差翁姑二人,寶劍仍未出鞘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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