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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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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裡不停想著女兒的那些話。陶傑不是不受刺激的。 他細心地照著鏡子,除了覺得自己比從前胖了之外,其實還是那副眼耳口鼻等。為什麼在女兒的眼中有如此不同的感覺呢? 是不是一個男人一旦離開了工作的崗位,無權無勢無名無位在手,就立即現了一副寒酸相呢? 不會吧!陶木想,他最低限度並不貧困。 在加拿大,能有六百萬加元資產的人絕對是小富翁,每天他的資產自動升值以及所得到的利息,絕對比一間當地銀行行政總裁在扣除稅項後拿到手的薪金為高。 他何須自卑。 陶秀之所以把方志琛看得如此出色,一半是為了新鮮感,尤其是妙齡少女,總有一些生活上的懂憬。際此西方人士都垂涎東方市場的時期,來了一個香港貴客,自然對他額外的看重。自己呢,是陶秀早晚見著的親人,就未必曉得寶貴欣賞了。 這根本就是人之常情,緊張些什麼呢! 是這樣向自己解釋了,陶傑才安心走出浴室,躺到床上去休息。 伍婉琪似乎已經睡著了,她靜靜的閉著眼,平臥著。 陶傑忍不住輕聲叫了一句: 「婉琪,我們好不好回香港去度假,看看香港如何了?」 「嗯!」 伍婉琪自喉嚨發出聲音來,隨即轉了個身,含糊地說: 「明早再說吧!」 明早,他們夫婦倆醒過來,就帶著陶秀與陶富姊弟,開車到酒店去接方志琛喝早茶。 這家茶樓設在一個溫哥華東區的巨型購物商場內,也真是生意興隆。購物商場內靜悄悄的仍未啟市,一大班中國人就已拖男帶女的上茶樓。開始吃個痛快。 方志琛坐下來,忽然一拍大腿道: 「在這兒買間房子也頂化算,大概花值三百萬港幣,就很像樣了,比在中國內陸買優質房屋還便宜。」 伍婉琪急忙和應,道: 「對呀!首期只放百分之二十五至三十,地區好的還很容易租得出去。」 方志琛答: 「租出去可不必了,反正來來去去的租金也不過是千多元加幣,就由得它當別墅用,一年當中,來這兒度假一兩個星期,也真寫意。這兒的人就是輕鬆,全無壓力感,跟香港是太有分別了。我們在香港那種爭先恐後,分秒必爭的氣氛下過活,正如廣東俗語所謂「吊頸也要透一口氣」,在溫哥華真是又平又靜。」 陶富立即說: 「對呀,方叔叔,來這兒做個「色魔」最舒服呀!」 方志心嚇一大跳,麻忙問: 「什麼「色魔」,你們這兒有「色魔」出現?早一陣子香港屯門的色魔,鬧得滿城風雨。」 陶秀說: 「小弟說的「色魔」不同於你指的「色魔」,這兒有很多人大把閒錢,放到銀行內幹收利息,日中生活就是在這些MALL逛逛,上上茶樓,有用無用之物買一大堆來打發日子。MALL與「魔」同音,故此就把這些人叫做「息MAL L」。」 陶富因為年紀才十二歲,說話就沒有什麼顧忌了,他指著父親陶傑,說: 「爸爸也是一名「色魔」呢!」 然後管自哈哈大笑。 這還不是令陶傑最難為情的,說到底童言無忌,他的取笑不含惡意。 只是當陶傑接觸到陶秀的那種微帶輕蔑的眼神,他的心就涼了。 一個即將加入社會行列奮鬥的年青人,會如此的不把自己看在眼內,即使他是她的父親。 更令陶不難受的是,他同時看到方志琛一臉的尷尬,這副表情就等於落實了陶傑如今身分的不被重視。 方志琛是為他感到狼狽。 那麼,他自己應如何處理這個場面呢?真是幹睜著眼,一點辦法都沒有。 幸好恰于此時,伍婉琪碰上了另外一堆朋友,跟他們熱烈地打招呼,氣氛才扭轉過來,恢復正常。 方志琛只來溫哥華兩天,就回香港去了。 送機時,只得方志琛和陶傑二人。 方志琛重重的握別陶傑,說: 「多謝招呼,這兩天很愉快。」 「有機會再來。」陶傑說。 方志琛點點頭,然後用手搭在陶傑的肩膊上,凝視他良久,才道: 「有句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 陶傑答: 「我們是老朋友,有什麼話你儘管說。」 「前些時,人們老是說為了孩子才移的民。時移世易,這幾年,情勢不同了。請相信我,香港有大把世界,為了孩子,更為了自己,你得好好的想一下回流問題。這兒太過鳥語花香,會陰乾人的志氣。」 「多謝你,老琛。」 「先回去探探路,自作道理,反正只是十多小時的飛機。」 是的,方志琛的到訪,無疑在陶傑平靜的生活上投下一個炸彈,爆開了一些潛藏在陶傑心底裡的種種問題。 當他決定回香港度假時,舉家歡騰。 伍婉琪並不知悉陶傑的心事,她只是覺得大雪紛飛的日子著實不怎麼好過,整天重複那些節目,委實悶壞了,能夠回香港轉一圈,是很不錯的。 況且,移民之後,未曾回過去,似乎有太多話不是靠傳真與長途電話就能表達得淋漓盡致的。 至於陶秀和陶富,一聽有機會跟他們闊別了的小朋友敘面,當然是興奮的。 於是就在一個仍然飄著白雪的早上,陶傑帶著他的家小乘飛機向南方飛去。 航機像識途老馬,準時抵達香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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