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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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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晶百貨有到內地重點城市發展的計劃,然則你的忠告是什麼?」 「中國是個很具吸引力、潛質極佳的市場,但需要給它一點時間,讓它的種種進步成為一種氣候,才令我們更有利更舒服,對它,是急躁不來的。」 然後,聶礎樓很鄭重地加了以下的一句話: 「不是不祈望香港有民主,可是那要有一個過程,要耐心的逐步地成熟成長。」 我沒有說話,靜待她說下去。 我預計她會把不同的政治理想,貶個一錢不值。 可是,我顯然估計錯誤。 聶礎樓把話題集中在她個人對時事對商政的看法與見解,半句批評別黨別人的說話也沒有。 我於是忍不住問她對別的政論商論有何看法。 聶礎樓響應我幾個字: 「尊重思想與信仰自由。」 然後侍役就走過來,對她說: 「聶小姐,是你的電話。」 聶礎樓歉意地笑笑,就去接聽她的電話。 我一時失神了,無可否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聶礎樓對我的吸引力,已經蓋過了剛才因為父親與楊佩盈所生的疑懼。 直至聶礎樓回來,再提起她的好朋友,說: 「是佩盈的電話,她大概是要處理那市場傳言,說不回來了。」 我隨即答道: 「那麼,相請不如偶遇,我請你吃晚飯好嗎?」 聶礎樓向我報以一個非常和藹的笑意,道: 「好。可是,改天吧!我今晚已經有約。」 連一個拒絕都傳遞得似一陣拂臉的春風,令人舒服。 就在這一秒鐘,我坦白地告訴自己:崔浩源,你是有談戀愛的跡象了。 這個誠實的自我招認,叫我興奮了一整晚,輾轉反側。翌晨在吃早餐時,母親一眼就看得出我是睡眠不足。 她問: 「為什麼?不會是為了我的事煩心而睡不寧吧?」 母親如果不這麼說,我大概已記不起楊佩盈跟父親的轇轕來。 我連忙問: 「爸爸呢?他不吃早餐?」 「早溜出去了,還陪我們吃早餐。」 「嗯。」 「浩源,究竟是那姓楊的不是?」 「媽,我不知道。」我呷了一口咖啡,很認真地答。 「你沒給我調查,甚至留意,你並不關心你的母親。別說我不言之在先,我聽回來的消息,對方不是個等閒簡單之輩,她的手段非常,將來你名下的那份崔家產業,一分為二,大權旁落時,你別跑到我跟前來抱怨。」 我本想答一句: 「媽媽,你放心好了,我不會。」 然而,無謂火上加油,加深對方的不快。 於是道: 「媽媽,給我一點時間,要成事有結果總得有個過程。」 說罷了,不禁又吃了一驚。我那口吻是仿效誰的了? 母親當然不以為然,她總算滿意地點頭。 回到辦公室去,第一件事我就按動了對講機,找著了公司秘書陳佑法, 「是不是我們有發認股權證的計劃?」 對方稍沉默一會,帶點茫然地問: 「你在問我?」 「不是問你,問誰?」我有點啼笑皆非。 「我的意思是,如果主席連你都沒有說,他更不會把計劃說給我聽。」 這倒應是合理的情況。這就是說公司沒有這個計劃,那麼,我繼續問: 「市場的有關謠言何來?」 「什麼謠言,我著實聽不到。」 我按熄了對講機,心直往下沉。 昨天楊佩盈跟我說的是藉口,她是約會了父親,一時間難以在我面前交代,故而忙中捏造了一個故事。 不,不對,約我到美國會所介紹我認識聶礎樓的是楊佩盈,她怎麼可能同時把父親約去,多生枝節。 那麼昨天的情況怎樣解釋?我是否需要一個實情的答案? 是的。 追尋真相的其中一個有效方法就是約見聶礎樓,向她查問真相。她不是楊佩盈的好朋友嗎?女性的閨中好友一般是無所不談的,包括對方的感情問題在內。 我有一個直覺,聶礎樓會跟我說這件事。然後通過彼此在這件事上的意見,我和她的感情會有更進一步發展。 這個推論並不是過分的,其實若我也站在父親一邊,同情他和楊佩盈的戀愛的話,相信就更能跟聶礎樓談得來了。 天!我微吃一驚,真應自愧形穢。就為了對一位異性產生了特殊的好感,希冀縮短二人之間的距離,非但置母親的疑難于不顧,且還多少有點計劃著把她出賣的意思。真是不近人情,尤其不近人子之情了吧! 可是,我實在無法禁止自己那個約會聶礎樓的渴望,只可以盼望她向我提供的答案是:據她所知,楊佩盈並非我父親的情婦。 這個願望成了我約會聶礎樓的動機。 跟她到山頂餐廳去吃飯的那個晚上是月夜。 還有幾天就是中秋。 月亮從滿天漆黑中意不及待地耀武揚威。有點像漂亮的女人明知自己正在顛倒眾生,於是得意地盈盈淺笑,瞪著明亮的眼睛,看那為她著迷的男生窘態。 是的,眼前的聶礎樓就像頭頂上的明月,一般的照亮著我眼中的世界。 終有一天迎風把月,得償所願,那會有多美妙。 晚餐吃過了,盡是東拉西扯地談些江湖趣事,我怕是因為有點情虛意怯,反而話不多,都由聶礎樓來主持局面。 事實上,單是聽她說話,就是享受,耳朵像接收一首很溫柔的樂曲。 我忍不住冒昧地讚美說: 「聽你說話,真不能想像你是企業界中人。」 「什麼意思?」聶礎樓這樣一問,就醒覺過來了:「你有空請到我辦公室來坐坐,保證你一小時之內,就會看到我的真面目。」 她說這話時,我正呷著一口餐後酒,差點嗆倒了,回不過氣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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