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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這就不怕順得哥情失嫂意嗎?反正是外來借用的,不管它是政冶、文娛、藝術,一律謝絕就好。善舉的定義也很廣泛呀,為民請命,競選議員難道又是壞事,滿街滿巷都批准張貼標語呢!」

  「話可不是這樣說了。你是管公關的,對保護公司的形象應該有一定的認識和責任。批准了聶礎樓借用,她張貼親中派的海報,麗晶就可能會被扣上帽子。這跟讓群眾看到為傷殘兒童舉辦的歌舞文娛活動,加強麗晶關心民生的形象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袁志強的口吻相當強硬。

  周志和亦隨即加盟:

  「對,將來有什麼需要到跟議員或有關部門打招呼的事多著呢,我們還有三年日子才到九七。」

  「最好是一人一票,看誰贊成誰反對,崔先生你認為如何?」

  袁志強既是這麼問我,我也不好反對。

  一人一票的結果,當然是勢孤力弱的楊佩盈敗下陣來。

  楊佩盈在離開會議室時的臉色是相當難看的。

  我看在眼內,心上也有點難過,很為她的不得值而叫屈。

  為什麼有這個意念呢?又是為了對聶礎樓的特殊感情嗎?

  茫然一驚,怎可能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就有這種特異而清晰的偏袒感,不論什麼事能扯得上她關係的都竟上了心?

  走出會議室時,在我旁邊的公司秘書陳佑法輕聲的、有意無意的說:

  「楊佩盈有點不高興了。」

  「為了剛才的事?」我問。

  「她跟聶礎樓是好朋友。」

  「嗯,是嗎?」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難怪,你是外來客。」

  「是的,對本城的人與事知得很少。」

  「本城的女人不可忽視,都很厲害,像聶礎樓,像楊佩盈。」

  我微笑,再沒有說話。

  聶礎樓怕是從今就闖進我的生活圈子裡來了。

  翌日上班時,我下意識的在走進麗晶百貨時,繞道到百貨店門前的廣告櫥窗去看看。

  我們的這一系列廣告櫥窗,因為面對大街,非常的矚目。平日路過的人次極盛,宣傳效益比較刊登報章雜誌還要見效。

  為此,我們很多的供貨商都爭先恐後地排隊要租用我們這些櫥窗廣告位置。

  當我抬頭看到在最顯眼的廣告櫥窗位置上放的一張新海報,不禁愕然。

  海報設計是一個笑容可掬的男人,親切地拖著一對殘疾兒童的手,海報上的字寫:

  「我們應該為這些值得照顧的兒童提供一些文娛節目。」

  我瞪著眼睛看那個大男人,不期然地覺得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安浮泛全身。

  完全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沒由來的不安。

  是為了什麼緣故呢?

  這海報驟眼看上去並無任何不妥,且其實非常的養眼。

  或者由一個男人帶著兩個殘疾小孩,顯得有點格格不入的氣氛。

  如果是換了一個女的,情況會好得多。

  這個男人雖然是例著嘴笑,可是,那笑容還是帶點做作和虛假,那是造成我不安的理由嗎?

  不。

  直覺讓我知道,肯定還有別的一個原因。

  對了,我再留神看清楚,這個海報男郎相當的面熟,我肯定見過他的。

  他究竟是誰?

  正在苦苦思考而沒法子想出個所以然來之際,我看到楊佩盈從我身邊走過。

  我慌忙把她叫住了,問:

  「你認識這個海報上的男人嗎?幹麼如此面熟,是否在什麼業務場合,我見過他了,抑或他是我們公司的職員?」

  楊佩盈把嘴角往上一提,帶點不屑地說:

  「他?不是近日報刊上老有他的照片嗎?就連我們麗晶都要賣他的賬,怎麼會不眼熟。」

  並不需要太聰明,都能感受到楊佩盈的口吻並不太友善。

  可是,我不以為忤。

  精神開始集中在楊佩盈給我的答案之內,我醒覺過來了。

  正想要跟楊佩盈討論下去,她早就已經轉身走了。

  是的,海報上的男子正正是其中一個報章上報道可能會在快將舉行的區議會選舉上參加競選的一位叫區啟添的男士。

  這陣子,區議會選舉正如火如荼地進行推廣介紹著,到處都是那些準備參選者的照片,看得人有點眼花繚亂,一時就想不起來。

  經楊佩盈這麼一提,才醒悟起來。

  再細心的推敲下去,就意會到為什麼楊佩盈的態度會如此冷漠與不屑。

  我心上的不安,現今是解釋得來了。可是,要消除不安,唯一的辦法是面對和承認錯誤。

  我終於敲了楊佩盈辦公室的門,微笑地對她說:

  「有空嗎?我可以進來跟你談談?」

  楊佩盈抬頭望我,淡淡然道:

  「我有資格拒絕嗎?你是老闆。」

  我聳聳肩,有一點無奈,坐到她的面前去,說:

  「我明白你的心情和想法。是我沒有把事情的真相瞭解清楚。以致不能作出一個英明的決定。這對你的好朋友聶礎樓是不公平的。」

  「她個人倒不相干,公平競選是群眾的利益,你所見的民主背後其實是個陰謀。袁志強和周志和是區啟添的助選團成員,正努力為他參選而部署,爭取任何一個曝光機會,這並不是很多人知道的。」

  我奇怪地問:

  「為什麼你在會議上不直截了當地把這個情況說出來?」

  「有用嗎?他們是伏在區啟添背後的棋子,當面指控他們,他們壓根兒不會承認,我怎麼找證據去?而且,身為主席的你也贊成一人一票,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真不知如何響應。

  一時間出現的沉默,可能代表了我的歉意。

  楊佩盈忽然倒抽一口氣,道:

  「對不起,是我太沒有禮貌了,只因我有著一點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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