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裸情恨 | 上頁 下頁
五七


  「為什麼這麼笨,你想想,現今永隆行有異於前,從前不是上市公司,賣了股份可能無法再買回來,現在隨時價錢對了胃口就可成交,當然地是好漢不吃眼前虧,萬一再跌下去怎好算?傅品強的股票行也在暗中替金旭暉放貨。」

  李元珍這番話很見效,我是心動了。打算趕快賣一些股票。她的意見,於我是有分量的,因為我很信任她。

  李元珍說過,她永遠不會出賣我。

  可是我隨即記得李元德曾說過:

  「當利益不一致時,誰都不敢擔保自己的偏向與操守。」

  最好還是要抱存疑的態度,思疑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

  於是,在我決定有動之前,我決定多搜集有用資料,把傅菁約出來探聽她的口氣可能是好事。

  傅菁聽了我的問題,足足沉默了整分鐘。

  然後她說:

  「心如,如果我是你,就會考慮自己是不是一定會堅守名下的金家資產不放,若如是,一動不如一靜了。」

  「可是,股價跌得我的心直往下沉,現今賣出了,將來再買回來是一樣的。」

  傅菁歎一口氣,沒造聲。

  「李元珍極力慫恿我賣,她說市場消息還是認為永隆行會跌破底價。」

  傅菁說:

  「現在問題是你信我還是信李元珍了?」

  然後,她又籲口氣,再做補充:

  「心如,先聽我講一段小故事,你再做道理。」

  「許多年前,偉特藥廠事件,我和父親都不在港,也就是說,在你最需要朋友給你一些意見時,我選擇遠離。老實說,那是刻意地置身事外之舉。因為我知悉金旭暉的陰謀,說到底我們是生活在一起的人,不易有什麼秘密,也因為他仍是我丈夫,我沒有勇氣大義滅親,為了拯救你而令他功虧一簣,折衷的辦法我只能逃避。」

  「為什麼選擇這個時間告訴我?」

  「我一直希望有一個機緣,我可以為我的自私道歉。現今怕是機緣到了。」傅菁握著我的手,緊張而帶點興奮地說:

  「心如,我告訴你,我決定離婚了。」

  我目定口呆,一時反應不了,好一會才問:

  「是因為忍受不了金旭暉?」

  「不,是因為找到了更好的伴侶。前些時我說有點私事分了心,就是這個緣故。他很好,待我很好。這已經足夠了,是吧?」

  我點頭。忘記不了前塵舊愛,原只為沒有更好的代替,這是真理。

  「故而,心如,我很快跟金家就再沒有任何關係了,臨別我以一個局外人身分給你的忠告有兩個,其一是,不要賣永隆股票,靜觀其變。李元珍的話有她的個人理由在,你小心。」

  我默然。

  在傅菁未講這個身分轉移的消息之前,我對她的信任程度未必比對李元珍高,現在改觀了。

  的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之所以清是因為沒有切身瓜葛牽制。

  我問:

  「第二個忠告呢?」

  「不要為一個不值得你愛的人,守一輩子寡,青春有限,別做繭自縛,我有過迷糊的一段日子,現在清醒了,我相信從今之後會更幸福。」

  「一定會。」我以雙手握著她的手,「何況你已迅速地建立了自己,相信今日的你不需要金旭暉,也能得到父親的信任,說到底切肉不離皮,血濃於水。」

  「謝謝你,心如,我們仍是好朋友?」

  「為什麼不是呢?」我笑。

  傅菁有缺點,也有過不曾站在我身邊的時候,但,她是真人,坦誠是很高分數的。

  我終於聽傅菁的勸告,沒有把手上的永隆股票拋售。

  傅菁跟金旭暉離婚的消息終於傳出市面。

  我想,惜如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她當金家二少奶奶的美夢快可實現了吧。

  從真心愛戀一個男人、忠於自己感情選擇的角度著,她值得我為鼓掌。

  然而,平地一聲雷,另一個嚇人的消息傳出來。

  這天我翻開報紙,不能置信地看到頭條新聞:

  「永隆行主席金旭暉被檢控以假消息造市,保釋候審。」

  我趕忙搖電話給唐襄年,問:

  「襄年,你知道是怎麼的一回事?」

  「永隆行根本以低價取得了山東礦泉水與各式飲料啤酒的全球總代理合約,這個消息一傳出去,股價必然大幅上揚,金旭暉故意壓住這個好消息不放,反過來製造壞消息,拼命把手持的股份放到市場上賣,造低股價,希望股東做恐懼性拋售,他使一邊放一邊趁低吸納,才驀然宣佈好消息,等於剝奪了股東盈利。」

  「天!」我叫嚷,「李元珍一直叫我把永隆出讓。」

  「留意李元珍,她這陣子在市場上老做著這慫恿功夫,其中受了些金旭暉的利益也說不定。」

  我一額的冷汗。

  李元珍那句:「大嫂,我永遠不會出賣你。」言猶在耳。

  這以後整個兩個禮拜,連我都以股東身分被商業罪案調查科查問,叫我隨時準備做證人。

  靜下來一想,金耀暉呢,他在整個事件中扮演什麼角色了?

  我飛也似的到大嶼山去找三姨奶奶。

  佛堂清靜地,香煙嫋嫋,令人俗氣頓減,凡心不重,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地方。

  坐在會客廳等三姨奶奶出來相見時,我已心平氣和了不少。

  三姨奶奶聽罷了來意,滿眼是淚。

  我說:

  「你老人家不必太擔心,或者會逢凶化吉。」

  「旭暉沒有孩子,惡行就只能報應在他身上。」三姨奶奶竟然這麼說,「大嫂,過去幾年他做過什麼事,你知我知他也心知,現在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時候了。我這個作為母親的,長齋禮佛也為他補不過罪咎來,就只好他自行參透,或者經歷過本身的磨難,會有一番領悟,反而是好。」

  我默然。

  太多的感慨,滿滿地塞在胸臆之間,無法釋然。

  「大嫂,有件事,趁你來,要向你交代。」三姨奶奶說。

  「什麼事?」

  三姨奶奶從一個手提布袋中拿出了一個小木盒,放在檯面,這個木盒那麼地似曾相識,我是見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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