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裸情恨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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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我渾身不舒服。對了,他那表情有一點點像聽到了什麼生離死別的悲痛消息,決絕地要話別似的。 「你剛才答覆我的話是百分之一百可靠的,我看到你眼有淚光。」金耀暉說。 然後他把我搭在他肩膊上的雙手平放在我胸前,再輕輕地吻在我的臉頰上。 「我已問完我最後的一個問題了,你好好地休息,渴睡的人仍可再睡。明早我來跟你吃早餐。」 「耀暉!」我喊。 未至於驚叫,但駭異之色溢於言表。 這是今晚的結局嗎? 未免令人太失望與出乎意表了。 我整晚地沒有睡好。 是為了日間忘形貪睡得過了分,抑或是恐懼油然而生,怕是被無端地作弄感情,出賣自尊? 金耀暉這算是怎麼一回事了? 有些人引誘著女人去買一件漂亮衣服,講成了價錢,可以交易的時刻,卻告訴她沒有適合身材的尺碼。那份屈辱是會令人氣炸肺的。 金耀暉現今的行止較此差勁一萬一億倍。 翌晨,他果然踐約而來,可是,跟我共進早餐的多了一個人。 雲妮,一個青春美麗活潑的中國姑娘。 她那一身蜜色的皮膚叫人見著她,在室內也似見陽光。 顯然的,雲妮比耀暉還小。 在年齡上,他倆是般配的。 連我都在這麼想。 一頓早餐吃得最沒趣的當然是我。活脫脫一個不相干的外頭人硬插在他倆中間,不協調得自己都覺著狼狽。 金耀暉與雲妮呢,一直從容地說著話。話題都繞在工作上頭。對,他們是金融機構內的同事,這次雲妮從芝加哥來侯斯頓是為看望住在此城的家人,而金耀暉是特別為陪著她來見雲妮的父親的。 如此明朗化的關係,我還需要什麼解釋呢? 怎麼我渴求情欲發洩,決意背叛金信暉的意志強烈得令自己腦筋不清醒到這個地步了? 我惱恨自己,咬著牙,牙齒之間發出的吱吱摩擦之聲聽到耳裡,極為響亮,像旱天的雷。 巨大的生活壓力逼瘋了自己了。 或者我應該設法跟金耀暉好好地談一次。 解釋清楚心內的疑團,是爭取以後好好平安相處的唯一分法。 我喊: 「耀暉!」 「是的,大嫂!」他應。 這是兩天以來,他第一次喊我大嫂,證明現今一切已恢復常態。 我是他如假包換的長嫂,彼此的關係亦只此而已。 「有什麼事嗎?」 「我明天就離開此城回港了。」我這樣說,還有下一句話,本來應該是:「我有些話今天找個時間要跟你說。」 可是,還沒有說出口來,耀暉已經答: 「好,這兒的事辦齊了就回去吧,孩子們會想念你。」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雲妮說: 「明天我們一起去送大嫂的飛機。」 雲妮開心地答: 「好哇!」 金耀暉那番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功夫耍得出神入化。 為什麼要如此地戲弄我? 在此刻,還自然而然地提起了我的幾個小孩來,叫我慚愧。 我忍不住了,多留此地一天都是委屈,我乾脆就在當天下午提早回香港去。 臨行時,我想都沒有想過要通知金耀暉。 整天的功夫才飛回香港,一進門就覺得家裡嘈雜不堪。 詠棋飛也似的從走廊跑到客廳來,口中亂喊: 「姐姐別打我!」 「別打你?你休想逃得掉,沒問我就拿了我的球拍去用,你懂不懂規矩?非打死你不可。」是詠琴的聲音。 她就拿著一塊網球板追著她的小弟,直奔出客廳來,繞著沙發,一個逃,一個追,嘰呱大叫。 「你給我站著,否則,我跳過來打你。」詠琴厲聲呵斥她的弟弟。 「媽媽救我!」小弟一見我回來就喊。 才這麼一喊,只見詠琴撲過去,詠棋不由分說地就踩在沙發上,要跌撲到我身上來。 詠琴向詠棋揮動球拍,被她小弟一閃而過,球拍誤打在茶几的花瓶之上,就這樣被打個粉碎。 我呵道: 「給我靜下來。」 姊弟倆被我這麼一呵,停了腳步,微微吃了一驚。 我忽然有氣在心頭,不由分說,一個箭步上前,奪了詠琴手上的網球拍,下死勁地僻僻啪啪一連幾下打在女兒的屁股與大腿上,痛得她眼淚直淌出來。 輪到兒子直挺挺地站著,嚇得不敢動,我走過去,瘋了似的打在他的小腿之上,詠棋哇哇大叫,直跳腳,喊: 「媽媽,別打別打,我好痛!」 我開始不能節制,手起板落,打在兒身痛在娘心的痛是指越打越痛快,越痛快越打,周而復始,停不了手。 直至有人上前扯動我的衣角,喊: 「媽媽,你這樣子要打死詠棋了。」 口頭一看,是詠書。 我拿球板指著她鼻尖說: 「你別管我,你敢造聲,我連你都打個稀巴爛。這是個什麼家庭?一回來,亂七八糟,近二十歲的女兒,跟十幾歲的弟弟慪什麼氣,要得動粗了?不打醒你們,還是不是你們的母親?」 詠書瞪著眼,並不逃避。她從小就是個有勇氣據理力爭的孩子。她說: 「媽,可是,你從來不打我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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