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今晨無淚 | 上頁 下頁
八一


  在沒有跟楊慕天談起此事之前,莊競之搖了一個電話給陸佐程,說:「佐程,可否代我調查多一些有關楊慕天的行蹤?」

  「真的是淨飲相計,你懷疑他有豔遇?不可能的事吧,誰能與你匹敵?」

  「我是認真的。我要知道他近這些日子來,跟什麼人親密來往,有何商業活動?」

  「我一直詳細地把有關資料寫在他的行蹤檔案之內,莊小姐,你在前些日子喪失了調查楊慕天的興趣而已。」

  「請簡單地給我報導。」

  「楊慕天自出獄之後,不知如何搭通了天地線,跟香港政府內的一位極高級的原籍英國官員莫彬士很有聯繫。對方成了他的股票經紀行客戶,當然是以一個離岸公司為掛名戶口,把炒賣股票的利益老早調離本城。這最近賺得非常精彩的兩次是在美聯銀行出事之前,他們大量出售銀行股,又在中英雙方在機場達成協議之前,瘋狂掃進藍籌與二三線股,即是全面看好。沒有十足證據認為是有內幕利好或利淡消息,但是,這個可能性是很高了。否則,莫彬士夫人上禮拜回英國去以她父親名義買下了在咸士達區的一幢平房,在於她丈夫未把公務員退休金拿到手之前,未免蹺蹊。」

  「慕天還有沒有其他雷厲發展的業務?」

  「沒有。只守著他的股票經紀行,替自己及幾個仍然信任他的大客做買賣。」

  對於陸佐程這番話,莊競之上了心。

  當她跟楊慕天說話時,也就直接了當得多。她問:「你有內幕消息都不給我關照一聲,管自分肥。」

  楊慕天一怔,說:「既然有此一說,證明你的消息不比我遲緩,又何用我照顧了?」

  「知道時已經事過境遷,你這等人已袋袋平安。」

  「競之,今時不同往日,我不會把我知道的訊息告訴你,要賭,我自己下注。瓜田李下,還是避嫌的好。」楊慕天忽然情深款款地握著競之的手,說:「我不要冒任何可能失去你的惡險,何必?」

  競之笑:「我還會認為你敢存心陷害,向我提供市場上的假消息?」

  「不是這個問題,萬一我聽回來的消息的確有變卦,害你損失了,我如何解釋自己的清白。」

  「誠意,誠意是最無敵的,看得出來。」

  「但願如此。」

  「告訴我,慕天,誰鼓勵你先行搶購杜格連集團的股票,這最近又慌忙拋出?」

  楊慕天略一遲疑,才答:「我在英國有很親密的股票經紀行朋友,他們有消息。」

  莊競之雙手搭住楊慕天的雙肩,把他扳過來,說:「慕天,請望住我。」

  「我不正在望著你嗎?今夜,你尤其美麗。」

  「人家說,凝望著對方的瞳眸,你就不能說謊,否則,會被看穿。」競之很嚴肅地說,「我看得出來,慕天,你並不老實。」

  「不,我抗議,我否認,今夜你的確美麗。」

  「不是指這句話。」

  「那指什麼?」

  「你知道我指什麼?」

  「競之,我從沒有問過你業務上的各種聯繫,且我答應過不從我口裡說出關鍵性的人物與情況。」

  「不用你說,只聽我講就行。」

  楊慕天沒有做聲。

  「在於九七的過渡期內,見盡了各種世紀末的嘴臉,有些人戀棧於英國人的庇蔭,依然在不計後果地做著狐假虎威之事。這些事所得回的代價有多種,其中一種是仗著特殊的地位,在官府內可以探悉特別消息,利用在商務上頭,揾最後這幾年的急錢。我聽說莫彬士就是其中一位,你跟他近期來往極密,且他是你的股票行客戶。這些天來,你忽然地從秘密購入杜格連集團的股票,改而為拼命出貨,是因為杜格連集團對有關非核心機場工程的競投,有變志的消息,原以為得到了龐大的興築和約,會刺激股票上升,誰知其中有變,等下宣佈花落誰家時,股票必然狂瀉,故此你作此部署?」

  「競之,」楊慕天看牢莊競之說,「你曾說過取諸社會用諸社會,我當時以為你並不認真,沒想到你是坐言起行,若由建設香港未來的工程始,我就要恭喜你了。」

  說罷,把競之擁入懷中,連連地拍著她那線條極之優美的背,像鼓勵一個做好了功課的孩子一樣。

  當魏千舫與莊競之會同了環宇銀行以及美國歐文集團代表開最後一次會議,討論政府臨時加上的那一項招標條件時,個人都因莊競之的態度樂觀而顯得輕鬆。

  莊競之說:「相信政府這最後一招,無異於競投有線電視時的外間傳說,為了要讓原本的熱馬退出,而加設障礙賽。那就是說,超越承建期仍未完工的賠償條款,我們不用過於憂心設計,估量杜格連集團提出的都會是低微的數目,無足掛齒。」

  歐文集團的代表說:「輸入勞工仍然是個極具爭議的問題,如果有戲劇性的轉變,這會是承建工程完成快慢的一個影響因素。且在九七年前或會有很多預計不到的情況發生,我們如果勝券在握,就不必提出太優越的賠償條件,太堵塞自己的後路。」

  連環宇銀行的代表亦贊成此法,餘下來的魏千舫,本還有些猶疑,直至看到莊競之明亮而閃著自信的光芒,終於點了頭。

  一切都似乎進行順利,水到渠成。

  只在競投前兩三天的一個深夜,莊競之接到魏千舫的電話,語調是急噪的,說:「競之,方便在這個時候見我一面嗎?」

  莊競之知道是要緊事,因而道:「家裡沒有閒人,這個星期楊慕天到英國公幹去。」

  「天!」那一頭有著個輕呼,才再說,「我馬上來!」

  魏千舫的臉色並不好看,連競之遞給他的香茶,都無心飲用,還未坐定下來,就說:「你有沒有注意到倫敦股市的走勢?」

  競之看看表,問:「今天的行情怎麼樣?」

  「杜格連一直緩緩攀升,今日的升幅更是顯著。」

  「這表示什麼?」

  「股份先由堅挺而走軟,然後又再緩緩上揚,這可能表示有大莊家在造市。即是故意大手出貨,使股份吹淡,才能更大手地趁低吸納,到持有的股數增加之後,配合好消息的發放,股份標升,便賺個盆滿缽滿。」

  「你說有好消息發放?」

  魏千舫點頭:「我們可能中計了。」

  「不可能。」莊競之驚叫。

  「競之,楊慕天並不可信,他可能不只是替莫彬士利用消息投資那麼簡單。他是加入了莫氏那個企圖在過渡期操縱香港,從中套取巨利的集團,更乘機報你一箭之仇。」

  「我不明白。」莊競之掙扎地說。

  「杜格連集團從未考慮過要放棄工程,只不過製造煙幕,使我們在賠償條款上放鬆,他們就機可乘,讓選擇杜格連集團的人可以有漂亮藉口向香港人交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