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今晨無淚 | 上頁 下頁
六九


  「一下子想不起來。我是有這記錄的。」

  「還有什麼他們夫婦的資料,譬如結婚日期之類。尋出來,便可引證到趙善鴻是不是夫婦二人一齊到菲律賓去的。」

  「照說,買豬仔到外埠,絕少攜同妻子前往。」莊競之下意識地說,「想起來了,在慈雲山安葬他們的靈位上,有齊趙善鴻夫婦及趙祖蔭的出生年月日,你到那兒去,便可知道詳情了,我身邊可沒有資料,那靈位上還鑲有他們的照片。告訴你,趙妻是個美人兒。」

  「好,讓我去查,目前所探索得的,對你有沒有用?」

  「沒有大用。不過,每一份資料都可能引出更多新的線索。我們不能放棄。」

  莊競之跟魏千舫的會面得到一個如此意想不到的齷齪收場。目前,要再跟他接觸是不可能的事了,除非洞悉魏趙二人的恩怨關係,再以此為籍口,看能不能使魏千舫回心轉意了。

  自從趙善鴻去世之後,莊競之不錯是遇過不少困難,但總是有信心,有線索可以將問題化解,而實在每次都得心應手。

  只有現在,她覺得自己茫然無措,事情不住地發生,輪不到她計畫、擺佈、策動,而是整個人被一宗宗的意外事件帶動著走。

  這使她生了不安全的感覺。

  自從跟魏千舫會面之後,更是心緒不寧。

  沒有人,在這些年內,敢在她莊競之跟前如此無禮、失態、放肆!

  只除了這姓魏的。

  誠然,他與眾不同。

  然而,莊競之又何獨不然。

  為什麼會使自己矮掉一截,怕只為自己有求於他。這世界如無必要,真的不必求人!

  反正睡得不寧,不如早起。

  莊競之批上了睡袍,從二樓的睡房走下來,囑咐女傭為她預備早點。

  「早報來了沒有?」莊競之問。

  女傭有點靦腆,遲疑地答:「我這就去大門口看看!」

  競之明白,她這天比平日早起了,傭人還未做妥功夫,故而有點失措。為了安她的心,競之說:「我去看吧,你且通知廚子弄早點,我要早些回辦公室去。」

  競之緩步走過堂廳,打開了大門,赤足走出去。

  大門口的地上鋪著大理石,從腳心傳上一陣冰冷,使她不期然地輕輕躍動了一下,那姿態其實是極可愛而又嬌慵的,可惜,她看不到自己。

  門口那放報紙及信件的銅盒子,空空如也。

  競之正要回轉身去,忽然瞟見了有個高大的身影,在一輛汽車旁閃動。

  她下意識地以為是司機,把其中一部房車駛到門前來,停在那兒等接她上班。

  再定睛一看,她家裡並沒有一輛銀灰的積架。

  再細觀車旁的那人,她吃驚了。

  彼此凝視著,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招呼。

  終於,競之說:「是你?」

  「是我。」

  之後,又是一刹那的沉默。

  「你的神態真的有點像她?」對方說了這句話,莊競之聽得不大清楚,一則是為他聲線並不高,二則是有點緊張,因而分了神。

  「什麼?」她問。

  「沒有,沒有什麼。」

  「你來找我?」這才終於踏入正題。

  「這麼早,騷擾了。」

  「不,我一向早起。」競之說這話時,又低頭看看她的赤足,臉不期然泛紅。

  清晨,一個剛睡醒的女人,披著粉白的睡袍,那張臉有一股無塵無慮的秀麗,額外地好看。

  尤其是她赤足,以及她俯看自己赤足的那個神情,可愛得像個十多二十歲的漂亮而害羞的少女。

  絕對的迷人。

  唯其她並不知道自己迷人,才更迷人。

  呆站在莊競之跟前的魏千舫,正正是這麼想著。

  「請進來!」競之吃吃笑,對方到底是客,她竟忘了招呼。

  早餐開在面對花園的臺階之上。

  莊競之很快就回復從容的風采,她為魏千舫添咖啡。

  「我專誠來道歉。」這是魏千舫坐下來之後的第一句話。

  「你客氣了。」

  「那天在遊艇上,我太魯莽、暴躁、無禮了。」魏千舫的臉還是一下子漲紅,很難為情,「我從來不是那個樣子的。」

  「我相信。」莊競之淺笑,「請別再介懷,否則就不算是朋友了。」

  「謝謝你!」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魏千舫說得很有誠意。

  他看上去實在年輕,兩鬢微微斑白,然,這只加添了一份特有的魅力。

  如今,他的誠懇取代了高傲,更見親切。

  莊競之不打算在言語之間試探他為何前倨後恭,竟摸上門來道歉?她忽然間像瞭解了這位當代的商政界巨人,覺得在他輝煌燦爛的背後,會有一段可憐可憫的往事,一直在煩擾折磨著他,不得宣洩,因而脾氣古怪。

  競之可能是在將身比己,她不也是一樣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是,比起魏千舫更幸運的是,她曾經狠狠地發洩過積怨積憤。

  莊競之決定誠心地交這個朋友,不必太緊張從這段交往中所能有的得失。

  為此,她的儀態從容,且言語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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