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今晨無淚 | 上頁 下頁
六八


  自從處置了鄭玉英、蘇世元與鄧炯同等叛徒之後,莊競之暫時凍結了莊氏上市一事,先從整頓內部的工作做起。

  身邊沒有了信得過的得力助手,凡事親力親為,勞累加倍。

  然,這叫沒法子的事。

  這一晚,黃昏。競之伏案工作太久,腰背均酸痛不已,打算站起來,伸一個懶腰,稍稍舒筋活絡。於是也不勞按動對講機,管自推門出去,到茶房去拿一杯咖啡。

  看看表,已近七時,怕茶房的職員已經下班了。

  走到那設在主席室一層最盡頭的茶房,聽到兩個職員的對白。

  「下班了?」

  「還不下班呢,趕快回去吃晚飯,飯後看電視,今夜是電視臺台慶,有大把好節目。」聲音是那經常給競之遞茶水的好姐。

  「阿好,你不用買菜燒飯嗎?」

  「不用不用,一下班,我自為王,丈夫放工後負責買菜,女兒放學負責燒飯,洗盆碗則是小兒子的事,我?七點後蹺起二郎腿享福!」

  「對啊,一天做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累都累死!」

  莊競之苦笑。

  員工說得真好,一天苦幹二十四小時,一年總共三百六十五日,都說要累死,那麼自出娘胎,半生如此,又有何話可說了?

  她故意放慢腳步,待員工下了班,她才去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還是要回辦公室去親批極多莊氏投資的決策計畫。

  任何人都信不得。

  唉?又是長歎一聲。

  下一分鐘,如果楊慕天來叩她辦公室的門,手拿一大束烈豔紅玫,說:「競之,我們講和,停戰,什麼事也不要管,什麼人也不要理,攜手到紐西蘭去,買個牧場,過世。」

  莊競之百分之一百會躍然而起,飛奔撲到楊慕天的懷抱裡,結束所有情仇恨怨。

  想著想著,竟真有叩門之聲,莊競之驚問:「誰?」

  推門而進的人,沒有手持玫瑰花,卻有一個沉甸甸的公事包。

  是陸佐程。

  莊競之像驚魂甫定地籲出長長一口氣。

  「我懷疑你有點神經衰弱!」陸佐程說,「一定是過分疲勞與緊張所致。」

  莊競之微笑:「我們已成知己,你看出來了。」

  「在這之前,我知道那楊慕天是個厲害的傢伙,可想像不到他有如此超人的本領。」

  「你查到什麼資料?」

  「不是查到,而是看到。像你這種銅皮鐵骨、百毒不侵的女人,也有為他憔悴傷神的一日,可見其功力。」

  莊競之為之氣結。

  她很想回答陸佐程,說:「你也有這番資格,如果我愛上你!」

  當然,再熟諳的異性朋友,都應該保持一個程度上的距離。

  除了楊慕天,莊競之的感情一直都保留,發放以及控制得恰到好處。

  「你有其他的消息要告訴我?」莊競之把話題帶回公事上去。

  陸佐程點頭,道:「關於趙善鴻,尤其是他跟魏千舫的關係。」

  「真的有關係?」

  陸佐程點頭。

  「什麼關係?」

  「絕無商場與政治系連,只有主僕關係。」

  「魏千舫是主,趙善鴻是僕?」

  「對。」

  「在香港?」

  「不,在廣州。」陸佐程翻動著他的檔案簿,說,「那是戰前,魏家在北京、上海、杭州、廣州均有第宅與生意。趙善鴻一直在魏家當僕役,他父母都是跟魏千舫的祖父魏志堅出身的,守在廣州的魏家任管家之職。」

  「就是這樣?」莊競之問。

  「趙善鴻的母親還是魏千舫的乳娘,換言之,趙善鴻跟魏千舫的年紀相若,是同一年出生的。」

  莊競之有點駭異,魏千舫看上去,完全像個未過五十歲的中年人。

  無他,必定是豐衣足食,善於補養所致。

  「那就是說這主僕兩人是一同長大的。」競之說,「魏千舫在廣州出生?」

  「對,這是他祖上翠盈的遺訓,她的後代都必須在中國國土出生,且要孩子在出生後念中文書,寫中國字。故而,魏志堅給兒子魏萬桐娶了親,生了兒子,才送魏萬桐到英國留學。魏千舫隨母在廣州長大至十二歲,便到香港跟祖父魏志堅長居。事實上,那些年,魏家的人經常來往香港與中國。」

  「這是說,魏千舫與趙善鴻在一起度過他們的童年?」

  「可以如此推論。」

  「童年時,他們之間有過什麼特別事發生呢?」莊競之問。

  「那就太不可追了,除非問他們本人。」

  「一定有事發生過,且是大事。」

  莊競之非常肯定,因為,魏千舫若不是欠過趙善鴻什麼人情,趙善鴻斷不會認定他一定會得幫自己。

  那宗大事是什麼呢?

  會不會是孩子時代,魏千舫掉進池塘裡,趙善鴻奮勇把他救上來,因而有了救命之恩。

  真的除了他們本人,外人不得而知。

  陸佐程繼續翻他的檔案,說:「我記錄的資料差不多了,趙善鴻為什麼會在他少年時跑到菲律賓去幹活,原因不清楚。那年頭,他大概是二十左右了吧!」

  「娶了親了?」

  「不清楚。」陸佐程搖頭。

  「一定娶親了,趙善鴻向我提過,他在菲律賓一直跟他摯愛的妻子捱盡咸苦。他並沒有說,妻子是在菲律賓娶的。且,趙妻臨終還堅持要趙善鴻把她的骨灰及兒子帶回中國的土地上去,她其實渴望兒子能在祖國長大,念中文書,寫中國字。」

  說到這裡,莊競之的心不期然抽動一下,趙妻的心意竟跟翠瑩不謀而合。

  跟著,競之想這並不出奇,如果她也有子女,同樣會同意翠瑩與趙妻的想法。

  「有如此濃厚鄉土國族情懷的少婦,必是在中國出生長大的,不會是久居菲島的華僑後代。」

  陸佐程也這麼說:「你知道趙妻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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