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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我不認識這位元小姐,這位元小姐也不認識我,然,她坐了我的位置。」

  侍役當場尷尬至極,訥訥地說:「她說,是約好了你的。」

  莊競之溫柔地答:「對,是我和魏先生的一位老朋友代約的,他叫趙善鴻。」

  此言一出,看得見魏千舫一瞪眼睛,臉上立即變了顏色,跟著緩緩地坐到莊競之對面。

  「請為我們隨便拿一些點心來吧。」

  還是要勞動到莊競之說上這句話,才把侍役打發掉。

  「你是莊小姐?」魏千舫問。

  「我不知道原來你認識我。」

  這句話令魏千舫更難為情,只好答:「在本城,我只知道莊小姐跟趙善鴻有淵源,故而猜測罷了。」

  的確,他們倆沒有見過面。

  然,以魏千舫的身分,不可能不知道趙善鴻家族情況之一二。

  他如果跟趙家有深切關係,更會注意到繼承人的一切動態。

  只不過莊競之從來不直接叩他的門,可能等於根本不知道魏趙兩家過去的事情,魏千舫當然不必主動跟莊競之打什麼交道了。

  目下,擺明車馬,以趙善鴻的名字求見,就輪不到魏千舫不兵來將擋了。

  「我跟趙善鴻淵源相當深厚,此來,也是為要把我們的故事相告,這是趙善鴻的遺願。」

  魏千舫的神情仍然控制得不算太好。當然,一般人自不容易看出他眼神的驚疑惶惑,以及他臉色的陰晴難定,但決逃不過莊競之的慧眼。

  競之是何等樣的人物,江湖閱歷之深,只消眼角一瞟,就能把很多常人所不能察覺的人物動靜看個明明白白。

  同樣以魏千舫的身分,應該在常態之下,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才對,除非眼前人事,對他深具難以言宣的震撼力。

  故而,才不過跟姓魏的接觸了三分鐘,莊競之就知道趙善鴻給她留下的遺言。威力的確無窮。

  說得直接一點,這位權勢財富在本城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死門握在趙善鴻之手。

  為什麼呢?

  死門的成因究竟是恩,抑或是怨?

  暫時不得而知。

  到頭來,總有真相大白之一日。

  莊競之想,縱使永遠無法知道謎底也不打緊,最重要的是依著謎面辦事。

  「魏先生,你的名字被寫在善鴻的遺囑之上……」

  「莊小姐,此地並非談心之所。」魏千舫的臉明顯地充血,雙眼變成血紅。

  「你有所建議?」

  「到我家的遊艇細談,你有這個空嗎?」

  「好。」

  莊競之坐上了魏千舫的遊艇,直駛出海港以外的離島海面上去。

  船並不算極盡豪奢,只不過有齊一般豪華遊艇的設備而已。本城很多富豪都有資格買下這種船身長約八十英尺的遊艇,可見魏千舫是個在用度上有節制的人。

  真正大富大貴的人物,反而不需要靠夫人手上的鑽戒,與出入的名車作身家的引證。

  莊競之跟魏千舫坐在甲板之上,海風拂動競之那頭如雲的秀髮,使整個畫面都倍添一種美麗異常的動感。

  魏千舫以奇異的目光看著莊競之,竟然說:「我早就想著要來看你一次,江湖傳聞,你承繼了趙善鴻全部的產業,有雲,你是他的私生女,不是吧?」

  「不。我是他深愛的一個女人。」

  「嗯。」魏千舫的面部表情有一點點的不以為然。可是,這一次,莊競之疏忽了,並沒有察覺到。

  「他把我的名字寫在遺囑之上?」

  魏千舫把話題從新帶出來。

  「對。你要知道為什麼嗎?」

  莊競之這一問,竟使魏千舫籲了一口氣。大概這眼前的女子未必會知道故事的全部,否則,她的語調就不應該是如此輕鬆了。

  於是魏千舫答:「你此來就是為了讓我知道真相,是不是?」

  一招就推到莊競之身上,有著對方發招,先行揭露她知道多少,再徐圖後算。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競之說。

  「我和你都有這個時間。」

  「好。」

  於是莊競之把她跟趙善鴻的故事非常詳盡地訴說出來。

  她固然是一個相當好的講故事人。

  魏千舫也是一個非常好的聆聽者。

  他不但專注、留神,而且反應十足。

  唯其故事本身精彩,講下去,競之越來越投入,越誠懇,魏千舫就被完全帶動到一個忘我的境界。

  那些有社會地位,有特殊身分的大人物,必須被引領到忘我的地步,才會把內心所想、所感動、所思念、所激憤的,都毫無顧忌地寫到臉上來。

  從旭日出升未幾,以至夕陽西下,海面上的這艘遊艇罩上了淡淡的、柔軟無力的金黃色為止,莊競之才講完她的故事。

  她最後這樣說:「你的名字留在趙善鴻的遺囑之上,是為了他確定,你肯幫我的忙。你、我和他都知道這事是有憑籍、有把握的。」

  說完了這一段話,莊競之凝望著魏千舫的表情,看得見他臉上肌肉的微微抽動,然後,她才再繼續說:「然,魏先生,此來除了誠心誠意把我的故事告訴你,希望你會幫我打贏這場仗之外,我還想道達一重心意。」

  「請說。」

  「別把幫我的忙看成是你非做不可的事。」

  「莊小姐,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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