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今晨無淚 | 上頁 下頁
三一


  「今天黃昏,你把祖蔭放回交叉路口,他曉得回我的別墅,我在這兒等他。且答應你絕對不會報警。」

  「好,我們一發覺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心肝上的那塊肉立即被撕掉,不要說我們不言之在先。」

  電話掛斷了,一切如常進行。

  趙善鴻準時把一紙皮盒的美金現鈔扔到指定的公路廢紙箱去,然後跑回別墅去,依照莊競之的指示,跟張如玉通了個電話,對方的語氣跟平時無疑,只問:「你今天晚上又不回大宅來了?你那個姓莊的女人陪在身邊?」

  「我有緊要事在這兒辦。這個時候,不是你爭風呷醋的時刻。過了今天,我才回來看你。還有,好好地看護秀秀,別是他大哥還未尋回,又多掉了一個。」

  這個答覆,實在相當地無懈可擊了,一點漏洞也沒有。

  另一頭,金紫琴與莊競之已經在趙善鴻的安排下,跟負責此案的警方人員接洽妥當,他們早已派人準備跟蹤張如玉與陳豔湄。

  果然,候至下午四時多,趙善鴻就接到警方的電話,給他報導:「你的兩位太太,帶同了趙家小姐,那才不過七歲的趙秀秀,坐上了由司機劉阿明開的汽車,離開了趙家。」

  時間一直爬行著過去,趙善鴻的心,在每過一分鐘,就像要跳出胸口來一次。

  金紫琴一直陪在別墅內,不時用眼睛看莊競之,也很表現緊張。

  只有莊競之最淡定,她一直如常的在屋內走來走去,為趙善鴻與金紫琴添新的熱的香濃咖啡,悄悄地說:「我們的運程自明天開始就要改變了。」

  競之的信念,真的要實現了。

  才一入夜,別墅小徑上忽然揚起一陣車隊進來的聲音。

  大批的警員從車上跳下來。

  趙善鴻飛奔走出大門,正與跑進來的趙祖蔭撞個正著。

  父子相見,恍如隔世。

  「爸爸!爸爸!」趙祖蔭已經十三歲,當然仍是個孩子,經過這綁票的一役,他是死裡逃生,猶有餘悸。

  「孩子,爸爸對你不起,保護你不力,更對你母親不起了!」

  說這幾句話時,趙善鴻雙眼是濕濡的。

  他再抬起頭來,看到那輛警方專用的囚車,裡面坐著的三個人,他慢步走上前去,瞪著眼,不能置信地問:「為什麼?」

  那個叫陳豔湄的,答:「因為我們並不愛你。」

  趙善鴻像被人照頭照腦再打了一棍,他苦笑,嘲弄自己:「我從來沒有要求你們愛我,何必要出手如此狠毒?」

  「不愛你是一回事,我們要愛別人又是另一回事。」

  對,為了跟自己的摯愛,有絕對安樂的日子過,就選擇這條她們認為兩全其美的路走去。

  「秀秀呢?」趙善鴻轉臉向另一個女人說:「她不是我的孩子?」

  「對,她不是。她父母入獄之後,將她送進孤兒院,我寧願她這樣長大。」回答的顯然是張如玉。

  趙善鴻點點頭,回轉身,走回別墅裡去。

  在這一刹那,不難發覺他整個人都衰老得不成話。

  金紫琴看著趙善鴻背景,輕輕嗟歎:「誰沒有死門?誰沒有厄運?連本國叱吒風雲的政界紅員尚且要買他三分怕的財閥,也會為兒女私情而一夜白頭,也有無名小卒敢向他挑戰。」

  無可否認,趙善鴻的忽爾憔悴,並非只為連日來的緊張戒備、憂心戚戚所致,而是他以為高高在上,並保護得極其嚴密的自尊心,自雲端直摔到地上。

  錦衣玉食,珠圍翠擁的生活,別說換不回半點真心誠意,且連最基本的良心也一手掩抹,為了私情私欲,而不惜置他的恩情實惠於不顧。

  趙善鴻自問待兩妾不薄。

  比起很多很多商政界人士來,張如玉與陳豔湄所得的待遇,不論是趙善鴻的感情與金錢,都望塵莫及。如果政敵商敵與他鬥法,給他為難,不會如此地令他傷心。只有兩個他供養得頭頭是道的女人勾結情人,並謀害他的骨肉,撕他的臉皮撕得太血肉模糊,痛不可當,才令他難以忍受。

  金紫琴看著趙善鴻緩步走進屋內,隱沒在長廊之上。

  他甚至沒有再跟警方交代,連寶貝兒子都扔在一旁。

  金紫琴對莊競之說:「你還不進去陪陪他呢!」

  莊競之搖頭,道:「由著他歇息一會,大風浪之後的平靜,最宜讓他獨個兒躲起來沉思構想,他需要寧靜地處理日後要走的路,要做的事。」

  莊競之挽起了祖蔭的手,把他帶進客房去,看守著傭人為他調水洗澡,換好了光潔的衣服,再讓他吃了些溫熱的雞粥,才讓他上床去睡覺。

  競之溫柔地說:「祖蔭,爸爸為了你,擔心了好多天、好多夜,你且乖乖地休息夠。明早醒來,再跟爸爸一起吃早餐。」

  「你又是爸爸的女人?」

  問著這句話時,孩子的瞳眸之中著莫名的惶恐與驚怕。太可憐了!擁有大太陽底下所有珍貴事物的孩子,如果沒有母親,也是至大的缺陷,非別的一切幸運可以抵償。

  競之從小無母,她明白這份遺憾帶來的不便與痛楚。或者她比祖蔭更幸福,最低限度,她可以擁有父親,父女相依為命,有艱難,也有歡樂。不比祖蔭,他並不擁有父親。他要跟很多個很多個女人分享趙善鴻的關注。更不幸的是這些與他分一杯羹的女人,還有對他謀財害命之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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