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九重恩怨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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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不辱命!」這是單逸桐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望住他,這個男人的確英尺颯颯,調優不凡。 「是想當然的結果,還是真的米已成炊?」 我仍舊希望有一絲轉圜餘地。 「你這麼多疑,信不過我?」單逸桐不屑地笑笑。 「才不過是十天左右的工夫。」 「我哥哥迷戀你只在一見之後。這又怎麼說?」 我頹然地跌坐在柏子上,五臟六腑皺結在一起,痛,劇痛,痛不可當,以至於一額冷汗。 「江福慧,我佩服你的神機妙算。世界上少有真情真義。 多麼可惜。陸湘靈潛意識妒恨你的家世地位,以及所有,她認為我當了她裙下不貳之臣。正正是再進一步將你比下去。」 在賭桌贏了的人,不曉得收手,仍窮追猛打,結果堪虞。 陸湘靈認為贏我不夠多? 哈哈!這麼說,她是自投羅網了。 心術不正的人,打擊了敵人,分明勝利之後,還看不得失敗者立即抹幹眼淚,重新為人。這種氣量,值得懲戒。在杜青雲,以至陸湘靈眼內,一定以為我經此巨劫,應該自殺才對。我死不了,活得比以前更好,我身邊出現的人比杜青雲尤勝億倍,於是他們心心不忿了,認為大夥還是未能完全伸雪,因此而要借助單逸桐的關係,跟我比較? 陸湘靈不適應豪門富戶的場面格局,使她本人局促不安,心生自卑,因而也需要單逸桐的支撐。 太可笑的一回事了!陸湘靈與杜青雲的愛情呢?我以為他們是死生相許,生死與共?不是嗎?只不過是各懷鬼胎,將愛情包裝著虛榮與報復之心而已。 可笑的是杜青雲! 可笑的也是陸湘靈! 更可笑的是篤信有愛情的世人! 人性軟弱得難以置信。 「我這是專程前來,向你討賞的。」本逸桐說。 「逸桐……」 「什麼時候離開我哥哥?」那麼的毫不留情。 「逸桐,為什麼這樣恨我?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成嗎?」我企圖掙扎,希望能夠賴賬。 「無此需要吧。對你,我瞭解得太清楚。」 「你不信我會愛仿堯?」 「正如你愛杜青雲一樣嗎?也真太恐怖了,更非求你對我的兄長手下留情,網開一面不可。」 急痛攻心,我整個人發抖。 「輪不到你食言,是不是?這是你親口說的。」 我虛弱而無奈地答: 「是。」 「那好,請你給我一個日子。」 實在迫人太甚,我老羞成怒,只得坐直身子回應: 「你的任務只完成了一半。」單選桐望住我。 既已迫我至山窮水盡,還有什麼話好說,只得依足計劃而行。仿堯與我,緣盡今生了。 「你是指收購聯藝一事?」 「是。」 「成,何時動手?」 「待聯藝落實了嘉丹礦務的合約之後。」 「我將住在本埠,一直候至我哥哥悄然離你回菲島去為止。你隨時都可以跟我聯絡。」 單逸桐走了之後,我把自己關在睡房裡,面壁狂笑,笑得一時回不過氣來,竟迫出了一連串的眼淚。 實在忍不住,太可笑,太可笑的一回事了。 世界上的意外也真多了一點點,原以為向杜青雲報復,需要天羅地網,誰知只須攻其無備,對準了陸湘靈的死門開刀,就可以了。 陸湘靈原來如此的不甘寂寞。她的脆弱正正是因為她不肯認命。一直以來都以為我父親若沒有害慘她們一家,她就必能如我一般,冰清玉潔,光可鑒人地站到人前去。她誓死要將一切先天後天的坎坷,都算在我的賬上。 這個誤解經年累月地滋擾她、蠶食她、腐化她,令她難受不安,苦苦要求發洩。 說到頭來一句話,她平生的心願就是要跟江福慧比較,要將江福慧比下去。派了一個杜青雲來,打贏一仗,對她原來並不足夠,因為我依然兵強馬壯,版圖遼闊。她以遊擊戰贏那麼一個半個回合,站在人前,仍非泱泱大國的對手。江湖中人對他們的勝利,只不過視作一時間的奇談佳話,並不是歷史上不能磨滅的決勝的一頁。 我怎麼能忍得住笑呢?陸湘靈看見我身邊有邱仿堯,於是她就需要一個單逸桐,去證明她的身分、地位與魅力。被她比下去的不是我,而是她曾經摯愛過的杜青雲!當然,我不能再天真、再輕率、再大意。陸湘靈對杜青雲的感情可以如此單薄,也不見得杜青雲對她,就完全死心塌地、誓無異志?可能都是一樣地在掙扎求存,以致爭取飛黃騰達的手段而已。 13 對杜青雲,一就放他一馬,一就窮追猛打,不容有失。很明顯地,現今已勢成騎虎,註定姓社的氣數將盡,我非要他一敗塗地不可了。 打蛇必須打在七寸之上,以絕後患。 故此,感情上,我以陸湘靈的變志挫折他。事業上,我全面包抄,教他無轉圜的餘地。 翌日,我起得很早。 回到利通銀行主席室,即以直接電話搖給夏理遜。 「好像有一個世紀不曾聽到你的聲音?」對方說。 「一切來就緒,不敢騷擾,我跟你上香港會所喝杯茶,或吃個午膳如何?」 對方靜默了一秒鐘,即答: 「這個下午,我上你辦公室來拜候好了!」 答覆已極明顯,如果夏理遜沒有意思跟我談條件,他不會這麼緊張,不願我跟他一同出現在公眾場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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