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九重恩怨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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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獲得的資料,已經差不多了。於是我說: 「史提芬,多謝你的資料。明天下班之後,有空嗎?剛好在哥倫比亞大學的亞洲研究中心有個中國名畫展,你有興趣去看看嗎?我們去參觀之後,再容我請你吃頓晚飯好不好?」 史提芬·吉拿愉快地答應下來。 亞洲研究中心是一座日式的建築物,座落在哥倫比亞大學的校園之內。這期間展覽的中國名畫,都價值連城。史提芬興趣甚濃,每一幅畫都細意欣賞,他尤其喜歡程十發的作品,覺得他的畫,別具一格,老問我畫家的名字,說是要記住他。我說。 「畫家的名字十分有趣,你就記著是十條頭髮的意思。」 「啊,」史提芬吐一吐舌頭,「那我只能買一幅複製品我但笑不語。 我在溫哥華逗留的幾天,人還好像仍留香港似的。 尤其是現今的溫哥華,香港人多得難以形容。人走在百貨公司裡頭,聽到的全是廣東話。 逗留在溫哥華的最後一天,我走進那間跟四季酒店相連的荷景複著名百貨公司裡去看看服裝。實在溫哥華絕大部分的店鋪,貨品都跟我的口味距離大遠,除了新近開在加拿大帝國銀行與溫哥華酒店附近的幾家矜貴名店之外,也只有在這裡荷景複公司還能尋到我喜歡的衣飾。只是一走進裡頭,才不過五分鐘不到,耳畔就嗡嗡作響,全是三五成群的香港女人,肆無忌憚地大聲疾呼: 「阿曼尼的西服,這兒的價錢還要便宜呢!」 又說,「真是,才剛剛回香港去買了一大堆,回來又忍不了手!」 怕什麼,你丈夫仍在香港賺錢,你是不花白不花,才不用替他省著用,你為全家拿護照,功勞至為偉大。」 我聽得頭有點脹痛。 是不是到了此城來買名牌服裝的女士特別地寂寞,因而這麼多擾人清靜的噪音? 在香港,各人穿名牌穿得像穿牛仔褲般普通,並不多張揚。應酬場合,一抬眼,別說不是歐洲貨,一眼看得出來,連是歐洲普通貨色抑是有名有姓的牌子,大家都心照不宣。 我購物的興趣因此頓減,回頭走進酒店的大堂,準備回房裡去。有人在背後叫住了我: 「能跟我去喝杯茶嗎?」 我回轉頭來,不能置信。 是邱仿堯。 坐下來後,我猶自驚駭。邱仿堯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略帶青白,多了一點疲倦…… 「剛到埠嗎?我問。 邱仿堯點點頭。 「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利通的人告訴我的。」 「小葛?」 「你會怪她嗎?」 我沒有答。葛懿德一向是個很有分寸的人。 她的心意,我大約能推測得到。 「看樣子,你一點也不懷念我。」邱仿堯說:「你剛才一直興致勃勃地購買服裝。」 邱仿堯的神情像個憤怒的小男孩,怪責成年人只顧裝扮自己,把他扔到一旁不瞅不睬。 我淡然一笑,說: 「我是個冷血人。」 「我不信。」邱仿堯眼裡無限感慨,說:「你的熱情只不過仍然放在杜青雲身上而已。」 「仿堯!」我高聲喝止他。 坐在這酒店咖啡室內的客人都回過頭來望住我。 我低下頭,實在有點難堪,說: 「你已知道一切!」 「對。逸桐的經歷令我震驚。」 「我曾為此而失眠好幾個晚上,每晚都痛哭失聲,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你。」 「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有了這麼多自由選擇的女人,竟然會選上一條如此折磨自己的絕路,大踏步走在上頭去?」 「你別管我!」 「我愛你,福慧。」 邱仿堯沖前來,握住了我的雙手。 「答應我,把從前的一切都置諸腦後。如果杜青雲已經害慘了你的話,不值得你再為他而費煞思量。報仇雪恨的結果,可能是同歸於盡,值得嗎?」 我沒有作聲。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值得。 就為了一個邱仿堯,前功盡廢? 仿堯似乎看到了我的心事,說: 「是不是因為我仍不能取代杜青雲,讓你心平氣和,歡欣快慰地過日子?你仍以他為你生活的重心?」 「針不刺肉不知痛。你在談高調、講哲理;行之維艱,仿堯,我何必騙你?」 「我明白。福慧,知易行難,你可否先嘗試明白你的錯與對,再設法克服困難去?」 我沒有答他。曾經有人比邱仿堯更熱烈地追求我,更細心地呵護我,結果呢?仿堯說他妻的自尊心極強,不肯跟任何人分享任何人與物。 我也一樣,絕不肯被人無端端地當眾摑了一巴掌,還只當是一場惡夢!生長于富貴之家的人,對於維護自尊,有種誓無反顧的決絕。 我們都習慣以自己的一套方式不接受一丁點兒的侮辱,並不妥協。富家子弟而能如邱仿堯般馴善,只為他根本未嘗苦楚。 我心裡忽然冷笑起來。比方說,若然我江福慧不再刀下留人,任情地玩弄邱仿堯於股掌之上,再一下子棄如敝展,看看他又會有何反應? 賭他一定如我,或如他妻,必用積極或消極的方式去鞏固自己,對付對方。屆時,他說的話就不會如此人道了。 我慚愧,原來中毒已深,藥石無靈。 邱仿堯此行是白費心機。 我問:「你那弟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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