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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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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你在相熟的朋友交往中,聽他們提起過家中孩子的名字?」 「天!」杜晚晴隨即喊,「是顧世均的女兒。」 冼崇浩點點頭。 「又晴知道我認識顧心元的父親?」 「我沒有向他提起。那天跟他談論轉校一事,又晴向我透露,是去年暑假跟顧心元認識的。前一陣子,心元的父親生意出現困難,她可能要暫時輟學,回到本城來。如今,她父親的難關渡過了,暑假之後,顧心元也回美國去,又晴捨不得她,才決定跟著一道前往。顧世均的名字是因此而被提起的。」 杜晚晴默然。 她緩緩地低下頭去,非常非常的傷感。 怎麼自己活像是個罪惡滿盈的匪徒,在作天涯亡命,到處都碰到認出她廬山真面目的人,驚出一身冷汗。 教她如何自處? 「晚晴,」冼崇浩拿手托高她的下巴,說,「別難過,別擔心,我之所以告訴你,只為要你有一重心理準備,並不表示有什麼意外會發生。」 杜晚晴心上的不安,仍然滋擾著她,突然有一種欲哭而無淚的難受感覺。 「就算真有什麼不如意的衝突發生了,我都會站到你的一邊去,不容許任何人欺負你。」 「啊,崇浩!」杜晚晴重新撲倒在冼崇浩的懷抱裡,「在以後的歲月裡,崇浩,你知道我多麼需要你。」 「我也一樣,真的,晚晴,我需要你的程度並不比你需要我少。你要輔助我,讓我有輝煌的事業、有安穩的一頭家。晚晴,可奮鬥與爭取的前途,已有極限,我們需要多加一把勁。」 「崇浩,我們還年輕。」 「時不我予,本城只有六年光景。」 「你對九七之後實行一國兩制沒有信心嗎?」 「不是信心問題,而是機會。晚晴,一國兩制能順利實施,只代表香港人能在中國的版圖上行使國家所賦予的特權,繼續過資本主義的生活。政權將依照基本法,交在一撮中國政府認可與信任的香港人手上,那班人選,一定不會有現今在位當權的洋鬼子份兒。據我瞭解,只要是中國人的香港政府官員都可以在九七年坐直通車,將來特區政府內的司憲及署長級人馬,也必須由香港中國人繼任。然,我縱能入選,但能否仍掌權,完全是沒有把握的事。」 「崇浩,如果你願意繼續留在本城,為香港服務下去的話,現今就作好準備,我相信機會還是有的,特區政府也是需要人才的政府。除非你不願意服務特區政府。」 「不是願意與否的問題,而是門徑門路的問題,在現階段,誰可以擔保誰在九七時的前途,甚至是飯碗了。我們不是不彷徨,不是不疑惑的!」 杜晚晴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況且,即使公務員能坐直通車,保住了飯碗,但屆時能否有如今的權位,是另一個未知數。故而,這餘下來的幾年,是風生水起,抑或是不過爾爾,對我,是相當重要的。」 冼崇浩認真地看牢杜晚晴,說:「最低限度,現在我有門徑可以努力向上爬,爭取表現。」 說著這話時,冼崇浩是顯得雄心壯志的,他那灼熱的眼神並不陌生,在那個佔有杜晚晴的晚上,他的表現就是如此的志在必得,如此的義無反顧。 就是這種神情融化了杜晚晴的。 現今,他又重施故技。 每一個人都必有一個時刻、一個表情、一個神韻最能令另一個人迷惑、傾倒、馴服、束手就擒、言聽計從。 杜晚晴最不敵冼崇浩這份發自內心的、強而有力的、銳不可擋的、直搗黃龍的堅持。 她信服而柔順地問:「布力行在你的上頭,他會輔助你嗎?抑或會成為你的阻力?」 杜晚晴自知其中的關連,她不是不擔心的。 「他?」冼崇浩忽然在語氣裡透露不屑,這是從未有過的一種表現。然,杜晚晴諒解。她認為彼此相親相愛的關係,一定造成冼崇浩對布力行,順理成章、在所難免的鄙夷。想深一層,其實,值得杜晚晴暗自歡喜。 「布力行即將退休。」冼崇浩這麼說。 「他已屆退休年齡?」 「財政司分明還有三年約可續,依然要宣佈退休,是不是?退休跟年齡無關。」 「因為他跟上頭合不來。」 「因為他蠢,如果跟他有交情,不妨說得好聽一點,因為他過分忠厚,不曉得配合夕陽政府的行動,為他的國家與他的同族人,包括他上司與他自己在內著想,故而被踢出局。」 杜晚晴聽了這番話,心上有些少不安,因而沒有答腔。 「怎麼?你為布力行不值?你捨不得見他下臺?」冼崇浩看杜晚晴緘默,因而有此一問。 這一問非同小可,杜晚晴吃驚了,怎麼惹得冼崇浩以為自己跟布力行仍有不應存在的特殊感情呢? 因而,杜晚晴慌忙否認,說:「怎麼會?我關心的只是你,崇浩,你應該對我有信心。」 冼崇浩點頭。 「布力行如果退休,誰會繼他的任?」 「表面上繼任是一回事,那牽涉到政府架構內的職級調度問題。繼承他在政府內的那股勢力與特異門路,又是另外一回事。」 冼崇浩看著杜晚晴,說:「我志在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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