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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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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你賺的是辛苦錢,你要怎樣用你的錢有你的自由。用在令你開心的事情之上,更是理所當然。譬如說,你喜歡一件首飾,你有錢,可以將它買下,據為己有,不亦樂乎。首飾是死物,無可轉圜地成為你的玩物。然而,人不同於物,人有感覺。故而你有權利輔助別人,以之為榮為樂,但倍受你照顧的人,也有權利不再做你心靈的安撫劑。」 杜晚晴驚駭得停了腳步,她睜著眼看小妹,說:「再晴,你知道剛才的那番話分量有多重?如果你是認真的話,是要承擔後果的。」 「我知道。四姐,所謂後果亦不外乎是責備我是個忘恩負義之徒而已。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從沒有賦予過選擇的機會,你的恩義在這些年以來強加在我的頭上。不錯,我們改善了居住環境,我們豐衣足食,我們入讀好學校,可是,這一切都來得理所當然,非叫人接受不可。你從沒有想過,我可以不願意接受某些人的關懷照顧與饋贈。」 杜晚晴嚇呆了。 「四姐,施恩不一定等於對方要受惠,雙方面都有權作出自己的選擇。等於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不能這樣就等於相愛,有責任生生世世一起過日子。」 「為了什麼你竟如此的嫌棄?我問得是否多餘而笨拙了?」杜晚晴語音是震栗的。 「四姐,讓我坦白告訴你,我曾有過的遭遇。在班裡頭,我考第二名,考第一名的淩佩慧是我的好朋友,考第三名的馮芷苓是我的第一號大敵人。淩佩慧在畢業前十分擔心不能再升學,因為她家境貧寒。我安慰她、鼓勵她,然,她很誠懇地對我說:「再晴,你不同,你有位肯犧牲自己來照顧你、培育你成長的姐姐。『「我問她怎麼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佩慧告訴我,她母親每星期有三天到醉濤小築黃正芳小姐家裡去當鐘點工人,聽那兒的傭人們張家長、李家短的說各房主人的故事,因而知悉一切。 「四姐,這還不是故事的結束。那位我的敵人,在大考之後,也跑到我跟前來問我是到外洋深造,還是留港供讀,並說:「你成績好,又不勞為學費擔心,只消令姐嫣然一笑,就夠供你直至大學畢業。『「這還不止,她偏要多加一句:「聽說我家舅舅跟你姐姐頂熟絡,可別忘了,這等於說我對你的栽培也有間接功勞。』「 「夠了,夠了,再晴,我聽夠了,你也說夠了。」 杜晚晴急步邁向走在前頭的冼崇浩,說:「崇浩,崇浩,我有點不舒服,請送我早點回家去。」 由始至終,杜晚晴絕口不提再晴與她關係的惡化,在母親及外祖母面前沒有提,在冼崇浩跟前也沒有提。 她默默地消化杜再晴的那番話。 她默默地忍受那份來自至親的侮辱。 小妹以她的前途押在輪盤之上,實她傷心難過自慚形穢。 原來世界上有種人容不得別人仁厚心腸,犧牲自己去成全他人。 杜晚晴學曉了一個做善長人翁也得徵求受恩惠者同意的大道理。 不能說再晴不對。有些汪洋大盜殺人搶掠得來的血腥錢,獻奉神壇,也遭嫌棄,認為是肮髒至極,有辱神明。 當人們看不過有些人旁門左道地賺了一大筆錢時,會阻止他們以之購回良知,用來補罪。古時聖殿,容許教徒購買贖罪券,或多添香油,以平衡過錯,原來真是相當慷慨的所為。 杜晚晴痛苦得啼笑皆非。 花豔苓追問她如何處理弟妹的問題時,晚晴只答:「他們已是成人,主意是對是錯,總要給他們機會求證。就讓他們隨著意願行事好了,反正如果改變初衷的話,我們還是有能力照顧他們的。不必在現階段強他們所難,反生惡感。」 「也只好如此了。」花豔苓說。 晚晴呢,把她的感慨與哀傷收藏得非常好。 冼崇浩要到美國去公幹,才不過去兩個禮拜的樣子,就有著甚多離情與別話。 「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冼崇浩對杜晚晴說,「如果我回來發覺情人少掉一根頭髮,我必跟你算賬。」 「彼此彼此。」杜晚晴在冼崇浩的懷裡輾轉著,胡亂地笑。到底,只要冼崇浩在身邊,什麼不快與不如願都可以抵銷掉。 「有一件事,我要你作好心理準備。」 「什麼事?」 冼崇浩用雙手環抱著晚晴,以臉頰抵著她的頭髮,說:「那天,我跟又晴談好了有關轉赴美國加州供讀一事,我會在這次的行程內抽調時間,代他去屬意的大學補辦一些手續。」 「我知道,真要謝謝你,崇浩,既要你去看望現晴,又要為又晴奔跑。」 「我們還用客氣嗎?只是,晚晴,我沒有給你提及一個發現。」 「什麼發現?」 「你聽了之後,不要駭異,更不必尷尬。」 杜晚晴轉身,面向冼崇浩,急問:「究竟是什麼發現?」 「這陣子,本城每逢暑假,就從海外跑回來一大班少男少女,都是富戶豪門送出海外去供讀的子弟,他們跟在港就讀的同年紀孩子們,大夥兒混在一起玩樂,把個暑假鬧得開心透頂。」 「又晴就是這樣子認識他那就讀美國的女朋友而要求轉校的?」 「對。」 「就是這個發現?」 「不。」冼崇浩說,「又晴的小女友姓顧,叫顧心元。聽過這名字沒有?」 「好熟,是哪兒聽過的名字了。」 杜晚晴歪著頭想,那神情是非常非常好看的。 冼崇浩最欣賞是她這個全心全意地專注投入事物之內的表情。 「可否給我一點提示?」杜晚晴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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