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豪門驚夢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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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對之最淡薄了,還不如喬暉的不將這整件事放在心上。他問:「下個禮拜天,要不要叫什麼朋友,一起出海去?」 我怪異地問:「你這麼好精力?」 「為什麼?」 「星期六晚上一個如此翻天覆地的華筵盛典,一旦過去後,應該連睡四十八小時才成!」 「長基,你未老先衰!」喬暉輕輕吻在我額頭上:「而且,爸媽才是主角,與我無干!」 喬暉就是這樣,生活上大多的事不關己,已不勞心。他很守本分,除了直接發生在我們夫婦倆身上的事兒外,他什麼也少管。 有時,我把頭枕著雙手,躺在床上給他講一些有關喬氏或喬園的大小事,喬暉要不是聽著就睡去的話,必然一個大翻身,抱住了我,大嚷:「老婆,老婆,隔壁塌樓也是他們的事,我和你管不了這許多,大被同眠,蒙頭大睡好了!」 真是! 喬殷以寧一貫靜靜地生活,她只為自己的大日子特意縫了一件曳地的長旗袍,藏紅色鑲金銀邊的,穿在她毫不臃腫的身上,益顯莊重華貴。 「媽媽,你戴什麼首飾?」 一家人晚飯後,坐在園子內喝冰茶時,少有在家的喬雪,迫不及待地問。 「玉吧!」殷以寧靜靜地一句話,更讓人憧憬到翡翠的玲斑高雅。 「你讓我們戴什麼了?」喬楓插嘴。 「你喜歡什麼就挑吧!」 這是喬家慣例,每每有大喜慶,喬正天太太就拿出各套鎮山之寶的首飾,讓女兒兒媳選用,盛會過後,一律歸還。 喬正天太太的珠寶珍藏,非同凡響。固非喬家第二代的媳婦和女兒經濟能力所容許購置的首飾可以匹敵。 喬楓和喬雪聞言立即簇擁暑喬太太,要上她的睡房去。 我還在呷著冰茶,坐得蠻舒服,不願動身。 董礎礎站起來,看我沒有動靜,面有難色。我這才想起來,送佛要送到西,我若不置可否,礎礎又如何好意思跟進家姑房去挑首飾? 只得站起來,跟著上樓去。 喬正天睡房連有小偏廳,我坐在那兒等家姑自睡房走出來。 「我們不跟進去嗎?」礎礎問。 「坐一會吧!」我拍著沙發示意:「媽會拿出來給我們的。」 家教是真真的差了幾皮,沒辦法,人真是要講出身的!喬家女和喬家媳在身分上是有分別的,礎礎老是攪不清楚! 若不是為了不顯得例外,我才用不著跟進房來,湊這種無謂高興。 其實,我的首飾,也萬萬不及家姑的名貴。除了一隻十克拉的方鑽,和一對兩克方鑽耳環,是母親的私已,送我陪嫁之外,只有一個喬暉在我去年生日送的古典鑽石胸針,比較得體。五年來這些首飾已出現在公眾場合數次,在首飾亦如西般般要講替換的今天,我的表現算是差強人意了。 然,我從不計較。同一只十克拉方鑽,在人們心目中,竟有真真假假之別。我看化了! 這只全美九九色的方鑽,當顧家地產業如日中天之時,戴在顧太太指頭上,備受各方士女讚頌。 到顧家落難,爛船尚有三斤釘。母親握著我手說:「長基,再窮,媽也捨不得買掉這鑽戒,這是你爸發跡後買回來給我的第一件名貴首飾。說要傳給你,再傳給你女兒!」 母親親自替我戴上。婚宴上各賓客依然讚不絕口,無不竊竊私語道:「喬家娶媳婦,真真大手筆,十克拉一隻方鑽的送出去!」 我緊咬嘴唇,沒造聲。忍住了淚。 為什麼人們認為顧長基不可能有如此出類拔萃的鑽戒作陪嫁呢?如果顧家仍然叱吒風雲的話,又何出此言了? 往後,母親移民定居加國之前,我為她舉行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餞別宴,我把戒指重套在她的無名指上,把母親擁在懷裡,說:「你就再多戴它一次吧,紀念爸爸對你的深情!」 母親含淚點頭。 華筵盛開,各房親友舊屬,都替母親餞行。背後裡仍有閒言閒語,道:「現今的人造鑽石手工了得,幾可亂真!」 我真想當場把那造謠人轟出去,名副其實的「食碗面反碗底」,坐在別人宴會上頭講主人的閒話,是人不是? 所以,我看得很通透。最重要的是身家斤兩,而不是首飾多寡。 楓楓和雪雪陪著殷以寧,捧出了幾個大錦盒。董礎礎立即站起來迎接,並且殷勤地接轉錦盒,小心翼翼放在沙發前的幾上。 我稍遠地坐到另一張貴妃椅上去。 實在那沙發擠了三個人,也太逼隘了。 殷以寧打開錦盒,隨和他說:「你們看看有哪套首飾合用吧!」 跟著加上一句:「雪雪,你先讓楓楓挑,應該尊重姐姐!」 雪雪嘟嘟嘴,乖乖地沒作聲。 我突然想起慈禧太后,習慣有什麼公主格格、福晉命婦進宮來陪著她樂了一天,就必然打開了首飾箱,讓她們挑一些玩意兒。老佛爺因不是從乾清宮大門抬進來,正位中官的,大清律例下,她原本配不上用大紅色的首飾,凡是側室,首飾主綠。因此之故,最討西太后歡心的恭王女兒大格格,每當慈禧囑她自挑首飾,她必挑綠寶或者翡翠,以表示對側室之色並無嫌棄。做人之難,處處反映在日常生活細節之上,真是感慨! 我望住家姑和小姑子們,微微笑。 殷以寧竟敏銳地問我:「大嫂,你定是把我看成那慈禧太后了?」 我笑意更濃,不予否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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