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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我們的睡房在正屋二樓走廊的盡頭。

  喬暉自我回喬園以來,從沒有跟我同房而睡。

  每晚,人累得差不多是爬著上床的。我也不曾認真地想過,應該如何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

  也許,我在逃避著正視這個難題。我何其自卑,覺得一身傖俗,再配喬暉不起。我不是不惶恐委屈的。

  喬暉是斷斷不會主動地來叩我的房門了。

  杜芳華說得對,喬暉的情操並不比我低。

  生命中兩個愛我的男人,都有如此品德,顧長基夫複何求?

  今晚,我提早下班趕回喬園,只為送喬雪的飛機。一則想跟小姑子再相處多一會,對她,有種揮不去的親情在。二則我們現今絕少在夜間用司機了,免得要付超時工作的工資。要充撐的場面支出還有很多,能省的都省了。我決定自己開車送喬雪到機場。

  喬雪這傻孩子,在喬正天的床前大聲哭得像個嬰兒,可惜喬正天茫無所知。她又抱住了媽媽好一會,老不肯放手。喬楓和三嬸都陪著流了一臉的淚。

  喬雪一踏上汽車,從我手中接過了幾張紙巾,拭幹了淚,就立即像個沒事人一樣了。

  也好,看得開的人是有福的。

  「大嫂,請你代我給大哥一個大大的熱吻;好好地抱他一抱,我等不及他回喬園來說再見了。」

  「你大哥今晚要跟英國來的一位御用大律師晚飯,也許談出個頭緒來了。」

  單是這筆律師費,已甚可觀了。

  「我不信大哥會坐牢。他是好人!」

  我點點頭:「不,他不會的。」

  「大嫂,你現在愛大哥了嗎?你回來了,就代表你還是愛大哥的,是不是?」

  我沒有答。

  前面有交通紅燈,我把車煞住了。

  「大嫂,你怪我多嘴了?」

  「不!」

  「那麼……」

  「我是愛你大哥的!」

  汽車再繼續前進。

  「你還愛不愛文若儒呢?對不起,我不應提他……」

  「沒關係!」

  「大嫂,我現今要到法國去了,老想跟你切切實實他說一句對不起,我當時無權大興問罪之師!後來,我明白了。」

  「雪雪,沒關係的,你別掛心。」

  「讓我說下去,說出來我舒服得多。」

  我總不能說,我不要聽,聽了,我心上不舒服。

  「你猜是什麼教我明白過來的?是大哥,後來還有媽媽。他們說,愛情不是我想像那麼簡單的一回事!」

  是嗎?

  「大嫂,你是個很吸引的女人,他們都愛你,母親說,因為你懂什麼是愛!」

  不,我不。

  我迷糊了:「大嫂,你知道我先到英國去一個星期,才轉飛往法國。?」

  「知道。」

  我應著。

  車子就到機場了。

  我們把行李交給機場的運貨職員。

  我扳著雪雪的肩膊,讓自己看清楚她:好年青的一張臉。

  「好好念書!你知道我們有個三年之約!」

  「我一定會成功的!一念到把那姓楊的驅逐出出版社,我就眉飛色舞!」

  我並不反對以磨礪自己、爭取成就作為報仇雪恨的方式,事件中無人受傷就好。

  我敢說當喬氏有能力收購姓楊的雜誌社、而雪雪又學成之時,我們都不屑再重提舊事了。

  現今,我且不動聲色。

  「大嫂,我到了英國……」

  「記得打電話回來給媽媽!你會得照顧自己了。再見,我不去泊車了,你這就上機去吧!」

  我抱住雪雪吻了一下,就鑽進汽車去了。

  雪雪大聲叫嚷:「回喬園去,記得代我給大哥一個大大的熱吻,好好抱他一抱!」

  甫抵家門,已是夜深。

  樓下書房的門關上了,門縫處透著燈光。

  喬暉自我回來後,一直住在書房。

  我登樓返回睡房,換了睡衣,躺在床上。

  天花板還是高高在上。

  喬園如是,奧本尼路的小樓如是。

  我當然是喜歡高高的天花板的,不會有種天要塌下來的壓縮感,我喜歡舒暢、明快、安寧的氣氛。

  其實,我並不是個天塌下來都能撐得住的女人。我喜歡怠懶、耍樂、備受保護、一頭栽進自己愛戀的人懷抱中,享受無比的溫馨,其餘的世情俗務,都不必多所理會。

  我因而也愛光明磊落的人。

  床頭的電話鈴聲響起來,竟是鄒善兒:「睡了嗎?騷擾你了,剛來過電話,說你去送喬雪的飛機,我才敢再在這個時候搖電話來找你!」

  「沒關係。你跟韋爾律師他們聯絡過,有什麼建議呢?」

  鄒善兒負責照顧喬暉官司,井向我報告進展情況。喬暉在此事上頭壓力太大,實在需要我們為他安排,他才去跟律師們溝通合作。

  「喬太,你真要想想辦法。」善兒的語氣凝重:「我跟接辦此案的幾位律師談過,他們都認為喬暉志氣消沉,他根本打算認罪!」

  我沒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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