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當時已惘然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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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低限度,兩個人都稍稍以行動表示了最初步的妥協,坐了下來。 「一切都在你意料之中,是嗎?」我問。 「這並不難推測,福慧。」葛懿德說:「我對你們兩個人,以至於整個故事都認識透徹。」 「於是你接受,你等待它發生,任由它發生。」 「福慧,冷靜點替我想想,我還能怎麼樣?當你發覺自己原來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一個男人,而他又肯娶你時,你會明知他心上仍另有所屬而拒絕,抑或你會期望有朝一日,他會改變過來,全心全意屬於你 ?」小葛說:「當然,我的這個期望直至今日為止,是落空了。」 我搖頭,不住地搖頭,表示費解,不接受,不知如何是好。 「記得得在我小時候,醫學還未昌明至可以替小孩子注射麻疹的免疫藥苗。當我十歲大時,才出麻疹,辛苦至極,母親就老在我身邊埋怨說:「『早些把麻疹發出來了就好,反正是免不了,越早發作,越早了事。』」 「福慧,對於仿堯餘情未了一事,情況就是如此。」 我忽而抬起頭,茫然地問:「麻疹一旦發過了,痊癒了,就從此康復,是沒事人一樣了是不是?」 「這是我的期待,也只好如此,是不是?」 「你認為我們舊情複熾,會是過眼雲煙?」 「如果我和仿堯有孩子,那就肯定是,可惜,我沒有能力爭取這重保障。」 我啞然,不知如何接腔下去。 不能否定這眼前女人的智慧。 她看男女間的事是既深且遠,異常的澄明透澈。 「如果小童長得太大才生麻疹,真是危險事,因為夭折的不計其數。到了那個非要撒尹塵寰的地步,我無話可說。」 葛懿德說這番話時,眼光是誠懇的。 「小葛,你太聰明,這種質素的女人不見得著數。」 「你說得對,我們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小葛,坦白告訴我,你打算怎麼樣?」 「我來跟你談條件。」 「你不以為我和仿堯已經鬧翻了?」 「如果不是藕斷絲連的話,總不至於兩個人都氣極而病倒下來。」 這句話是說得很有道理的。 對我,那甚而是一服興奮劑。 「你要什麼條件?交換什麼?」 「交換我們彼此長久的平靜。」 「那是要我離開仿堯?」 「我們其中一人,必須離開他,不一定是你,可能是我。」 「如何才可以是你,而不是我?」我非常清晰地說了這兩句話。 「福慧,你一直坦率豪爽得可愛。」 「我不要再受這種折磨下去,請你把條件開列出來。」 「條件總是要講的,可是,現在還不是成熟的階段。」 「天!你在故弄玄虛。」 「不,我在實事求是。」 「請別再繞圈子。」 「福慧,我不是繞圈子,仿堯于我、於你在現階段乃是價值連城的,當然要有很值得交換的條件才可以放棄,在還沒有想到有什麼是足以替代之前,誰也不放鬆一步,那也是只有三方面的為難。」 「你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暫時性的,我願意一試,長久呢,我要看事情的發展了。」 我聽了葛懿德的這番說話,忽然間有點氣餒。 不論是我的衝動抑或是小葛的冷靜,如此的把男女之間的感情公開討論、商議、分析到這個地步,真是一個極可悲而可笑的事實。 我苦笑,說:「小葛,把你的主意說出來聽聽。」 「我嘗試離開仿堯。」 小葛這麼說,令人難以置信。 「福慧,我是說真的。你曾離開過他,結果證明,他心上還是有你,究竟這種難捨難分有多少成分是死生相許,又有多少因素是得不到手的人物才是珍品,你和我都不敢肯定吧。」 真是不得不佩服這姓葛的女人,如此得體地給自己留了面子。 葛懿德繼續說:「我也想得到這個考驗的機會。」 「因此你打算離開他,看我能不能徹底地把你取代?」 小葛點頭:「是一個至大的冒險,但,我願意嘗試。」 「結果只會有兩個,其一是當你離開時,他對你戀戀不捨,其二是你逐漸被遺忘。」 「對,如果是前者,我會凱旋回來,認領失物。」 要真是這樣,我還有什麼話可說? 邱仿堯對任何一個有過感情的女人,都有著某種程度的不舍時,我還戀棧下去,也是極無意義的。於是我不作答,暗示有此一日,我答應悄然引退。 我問:「但,如果是後者呢?」 「我依舊回來。」小葛這樣說,然後再補充:「計算一下以我的名分能在法律的保障下獲得多少利益。」 現實得令人戰慄。 當再沒有感情可講時,就是真金白銀地算賬的時刻了。 在現代大都會內的人心的確需要如此。 在世紀末的女性也無法不站起來為自己爭取保障。 不但不能怪小葛,且應徹底的支持她。 我說:「那就是說,現在邱仿堯是無價寶,不能跟你談條件。當有一日,他于你已成贗貨時,就可以講一個合理的價格,辦清楚交代交易的手續。」 「可以這麼說。」 「小葛,我屆時不會吝嗇。」 「福慧,取財以道,我要的也只是我名下應得的,不必太多矜憐,且,現在還不是尾聲的時候。」 「你會給仿堯說這個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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