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當時已惘然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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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的西餐廳高雅清爽,在最近更加添了現場演樂隊奏樂,既可以輕歌,又可曼舞,非常的有情調。 四個人選了近窗口的一個位置坐下,點了菜,繼續款款而談,都是到社會上頭做事的年輕人,是不愁沒有共通的興趣與話題。 辛兆武的豪爽與洪紅的坦然,再加陳家輝的幽默,把暢敘帶上高峰。 正笑語娓娓,款款而談之際,我微抬眼,望向餐廳的入口處,就呆了一呆。冤家總是會狹路相逢的。 上天一直不喜歡我在感情上有片刻的輕鬆。 那對來人又重新教我投入到緊張的精神狀態裡。 不單是我的神情稍稍有變,就是在座的陳家輝也因為注意到我的臉色,轉而把視線向周圍搜索,尋找原因,發覺了邱仿堯與他那嬌媚的太座,正雙雙對對地拖著手走進來。 陳家輝是市場中人,自然聽過關於我的故事。 然而,現今唯一應該做的,就是裝傻扮懵,若無其事。 他依舊積極而興奮地加入話題。 辛兆武與洪紅因為是工業界人士,對財經圈子的人事比較陌生,自然不會一如陳家輝般敏感。於是,一派健談爽朗,令那桌子的氣氛相當熱鬧。 只是我稍為沉默了。 我有一點點的分神。 久不久,好像禁耐不住五內的焦灼,而要拿眼瞟一下對面餐桌那恩愛的一對。 邱仿堯夫婦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我。他們一直在燭光之下喁喁細語,陶醉的表情溢於言表。 這是不足為奇的,順理成章的事吧,為什麼還會如此有效地觸動到我的每一根神經,似橡筋般被越拉越緊。 音樂臺上的樂音是悠揚悅耳的,很惹人走下舞池去翩翩起舞。 邱仿堯與葛懿德就是其中踴躍的一對。 辛兆武也忽然拖起了洪紅的手,說:「我們一齊下海去。」 洪紅嗔道:「說得多難聽。」 然後還是笑盈盈地站了起來,跟著夫婦二人都慫恿著陳家輝拉我加盟跳舞的玩意兒。 家輝覺得自己是明白我的心態的,於是額外溫柔地對我說:「我陪你坐坐。」 惟其他的語調充滿了諒解與支持,反而成為一種激素,使我作出強烈的反應。我調高聲浪說:「不,我們跳舞去!」 陳家輝也不禁一愕,抬眼瞪著我,這才使我覺得自己有了一點唐突,慌忙解釋說:「別讓洪紅掃興,她下海也得有個伴。」 「對。」陳家輝立即站起來,為我拉開椅子,陪著我走下舞池。 舞池並不大,跳舞的人也不算多,一下子邱仿堯與葛懿德就看到我。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小葛狀甚興奮地向我打招呼:「福慧,是你。」 我盈盈淺笑,故意跳近他們,很平和地說:「家輝,我給你介紹,是邱仿堯先生、夫人。」 陳家輝很快地停住了舞步,先跟邱仿堯握手。 邱仿堯臉部的表情並不怎麼樣,完全表露不出什麼特別的感觸與反應來,這無疑是在我希冀之外的。 「只你們兩位來吃晚飯嗎?」小葛問。 「啊,不,跟我們的一對好朋友同來的。」 陳家輝的這句簡潔而有內涵的回話,是令我相當滿意的。 陳家輝表示我們是同一陣線,有假日生活的親切朋友,這對我的體面與感覺非常重要。 我不要在邱仿堯和葛懿德的跟前表現自己的寂寞與孤伶。 後者的反應還不是最令我不安的。 至於仿堯,一個曾經相愛過的男人,他在看到我的悲苦之時,動了惻隱憐愛的心呢,抑或會幸災樂禍? 縱使起子垂憐矜憫,又如何?他能再進一步表示些什麼呢? 萬一真的以目睹我的孤清為慰,一泄年來的積怨,那又情何以堪? 這種險怎麼能冒? 故而在舊情人跟前,就算不是意氣風發,也別蓬頭垢面,落寞無寄才好。 「等下我們到你們的桌子去坐坐,好不好?」小葛這樣問。 我心內有點不舒服,覺得這女人老是喜歡帶著她的戰勝品在戰敗國前炫耀似,那麼的令人難受。 然,還未待他作出反應,陳家輝已經答話:「好,請過來坐,把我們的好朋友給你們介紹。」 六個人坐到一桌子去喝餐後酒與吃甜品時,氣氛雖是愉快的,然而,看在我眼內,老覺得故意努力營造熱鬧氣氛的是陳家輝與葛懿德,倒是辛兆武和洪紅,表現得最自然,回應得最舒泰,無疑是相當出色的配角。 至於男女主角,其實都很不期然的,似有默契的異常沉默。 這個發現,對我而言,反而是心上一喜。 自己是覺得在這種場合,無話可說,因為中間夾雜著太微妙的感情與關係,可能動輒得咎,還是閉嘴為妙。 對方若是也有同樣的反應,等於有類似的感覺,這或可以引證到他心內還是有情。 洪紅忽而的想起什麼似,在臨別時這樣建議:「我們下星期週末在家裡舉行泰國食品節,準備請一些朋友來吃飯。請你們四位也來玩玩好不好?」 葛懿德立即回頭看著丈夫,問:「我們下周日正好有空,是不是?」 也不等邱仿堯反應,她就對洪紅說:「好呀,就這樣一言為定。」 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提出來說,自己沒有空參加的話,怕有小家子氣的感覺,還是保持緘默為佳。 辭別時,六個人在美國會所內,很自然地分乘了三部汽車回去。陳家輝的車子泊在車房的最盡頭,他在前頭領著路,我跟在他背後走。 當我經過邱仿堯的汽車時,略略感觸到有一種奇異而又並不陌生的眼光,在瞪著我。 心頭微微鼓動,那種深刻的感覺一下子就過去了。 坐到車子上去的我,還在回想著當時的情景而相當入神。 邱仿堯剛才是這樣子瞟我一眼的,必須有特別的意義在,可是,意義在哪裡呢?就要自己去揣摩推測了。 直至到了江家大宅門口,車停下來了,我才從迷惘中回過神來,說:「多謝你送我回來,更謝謝這天的豐富節目。」 「希望你愉快。」 陳家輝說這話的語氣很明顯地有言外之音,反而使我不自覺地感動了。 我禁不住問:「家輝,你下周日會到洪紅家去嗎?」 陳家輝很誠懇地說:「讓我陪你去好不好?我相信他們會希望你出席。」 我重複問:「洪紅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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