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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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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來,望住他的律師兼老朋友,只微微地喊了一句:「天!」 上官融說:「莊鈺茹生前在訂立遺囑的同時,安排了簽署這份補充遺囑,還特別加聘了英國最有名的哈佛爾律師樓與我們共同攜手主持這個遺囑的簽立,以便有更強烈的證據。同時,莊鈺茹為了保障這份遺囑的合法與真實性,不留任何漏洞讓他日有人攻擊及挑戰,她親自在美國加州最有名的國際精神與腦病醫療中心,取得了精神健全的證據,故此,這個安排是無懈可擊的。」 榮必聰一邊聽,一邊感動得鼻子發酸。 上官融說:「從這個安排,可見她對你的愛護,的確無微不至。」 對,怎麼會想到莊鈺茹的思慮會這麼細,這麼深,這麼一針見血,這麼毫無漏洞。 莊鈺茹把她名下的榮氏企業股份分給兒女,另外百分之十撥為基金,明顯地,她看得到如果有一天在某些情況之下兒女的股權有所變動的話,就會威脅到丈夫的控股權益,故此她留了一個保險。萬一榮宇與榮宙變賣股份,就將基金的權益轉到榮必聰手上,那就確保丈夫有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權,沒有人可以動搖他的江山了。 莊鈺茹的聰明機智竟在榮必聰之上。 他無法不被嚇呆了。 上官融說:「這個遺囑的副本,我明天就送到榮宇與榮宙的手上去,還是由著你向他們交代?」 榮必聰想了想,道:「明天送去吧!我怕他們今日收到了就來打擾我,我需要辦的事還有很多。」 榮必聰最需要辦的一件事是火速跑到銀行去打開保險箱,看看莊鈺茹留給他什麼東西。 律師曾經告訴過他,莊鈺茹的保險箱內只有一隻他送愛妻的鑽石戒指,是鈺茹打算物歸原主的。 當時榮必聰沒有特別的上心,故而一直未曾打開過保險箱看。 發生了這麼個巨變,他意識到妻子或會把一些別的重要東西留在保險箱內給他。 榮必聰的這個推斷無疑是對的。 除了那只由兩顆心鑽所鑲成的鑽戒外,還有一封莊鈺茹的信。 榮必聰慌忙拆閱。聰:講一千一萬一億句我愛你,都是不切實際的。如果我不可以對你的生活與生命作出實際的貢獻的話,枉談真情摯愛。 你送我的鑽戒仍留人間,很捨不得離開它。如果在我歿後,你真的有緣遇上了值得你深愛的第三個女人,就請讓她戴上這只鑽戒,代替我去給你愛寵珍重吧! 抱歉我在世時,沒法子擺脫自私的觀念,我實在沒有胸襟與勇氣在眾目睽睽之下,包涵你跟郭慧文的孩子。 我希望榮宇與榮宙會有足夠的心意與行為對你表現他們的孝順。萬一他們有過分的忤逆行為,請原諒他們,且別再介懷宣佈後繼榮家聲望與產業者另有其人。 請相信,我是百分之一百同意兼諒解的。 有資格說永遠愛你的鈺茹榮必聰念罷了信,忍不住就在銀行的保險庫內痛哭失聲起來。 這一哭活脫脫是哭掉了這麼多年來他在商場上所遭遇的困擾與沉痛。 自從赫然發覺榮氏股權發生天崩地裂式的變動,原來出賣自己大好江山的竟是一子一女,榮宇與榮宙聯手以絕高價錢將手上股份賣給韓統家族控制的新公司,以此新公司去營運榮氏企業之後,榮必聰不是不魂飛魄散的。 忽然一夜之間,兵臨城下,回顧張望,已無半點轉寰的餘地,他就算怎樣震怒驚恐憂傷,都無補於事。 三十多年的江湖經驗,使榮必聰練就了從容面對巨浪的胸襟與氣派。 他絕對不會在不得不投降的時刻,現出一丁點兒的狼狽相。 若是王侯貴胄的出身,就是把他送上斷頭臺去,他都只有從容就義,絕不肯在人間的最後一分鐘還加添殘害他的敵人半分的快感。 要他在自己的兒女跟前失聲慘叫,固然不可能;破口大駡他們,更有失身份;就算表現出絲毫的對江山的捨不得,榮必聰都不屑為。 榮宇與榮宙對他的宣判,仿如敬了他一杯酒,喝了下肚,才知是劇毒。榮必聰的功力,是立即運氣頑抗,若無其事地接受了挑戰,堂堂正正地走出榮家去,再躲到天之一隅,想一個令自己安慰歡愉、含笑而終的藉口,去掩蓋地撼山搖、肝腸寸斷的痛楚。 這才是王者之風。 榮必聰在小島上沉沉甜睡了一覺,的確是為了他在私情上再無愧於深愛的兩個女人,也是一種支撐支離破碎的局面至最盡最徹的一刻,所產生的崩潰反應。 一覺醒來,發現夏童,感情的激動有如在四面已然關閉的墓穴之內,原來有人為愛他而陪著殉葬。那份淒豔與驚心,激起了血似的心花,在怒放。 是的,夏童是榮必聰的第三個女人。 人們並不明白要當榮必聰夫人的條件是什麼。不是有無盡的財富,強勁的政治本錢,超脫的社會地位,無限的青春,驚世的才能,駭俗的美貌,而是當榮必聰遭逢劫難,全世界的人事都背叛遺棄甚而殘害他時,有人誓無返顧,義不容辭地推門走到他的房間來,完完全全的,不求回報地向他奉獻自己。 榮必聰先有郭慧文,再有莊鈺茹,現今還有夏童,使他往往在重劫之中得到莫大的安慰。從這份安慰之中重拾力量,再戰江湖去。 今次,他不但間接地受到他身旁的女人鼓勵,得以翻身,莊鈺茹還切切實實地為他安排了回師撼敵的條件與本錢。 榮必聰的感動至深至切至巨。 真正的王者與強人,不會在去國歸降時流一滴眼淚,卻會在江山失而復得之際,感悟人生變幻,得失無常而痛哭流涕。 真正的王者與強人之笑貌,往往見於風雨飄搖之時,他們的眼淚只會在擁有天下的一個夜深人靜之時,偷偷落下。 榮必聰把莊鈺茹的信好好地放回保險箱內,只拿起了鑽戒。 他在心上說:「鈺茹,你到底是我王國之中,惟一有資格正位中宮的人。」 自古天子風流,既擁有天下,又哪能只有一個心愛的女人。 愛情對女人是生命,對男人是享受。 故而生命只有一條,享受若然是獨沽一味,就未免枯燥了。 男人,尤其是權傾天下的男人,可以真心誠意地愛戀,爭取極度享受,可是那未必屬於能夠情有獨鍾,誓無異志。 至於正式加冕為後的只得一人,這個人除了是他的心頭摯愛,最好還能對他的皇朝作出切實而具體的貢獻。惟其如此,才可淩駕在別的一樣深得帝心的女人之上,從而母儀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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