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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榮坤立即道:「是的,就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榮坤的眼淚流下來。

  她三番四次想告訴韓植,她真正的身份,但總是話到唇邊又吞回去。

  這是她母親給她父親的承諾,除非得到榮必聰的同意,否則,她永不會洩露自己的身世。

  為了一份兒女私情,而要榮坤出賣雙親的承諾,於她是一種屈辱,她並不願意這麼做。

  她倔強而固執地想,如果韓植真心愛她,應不會計較。當然,這是蠻橫無理的奢求,可是,榮坤不管了,她要乘機再向這個牽制著她一生的身世秘密挑戰。

  韓植是個有風度的人,他雖心內難過,但依然不動聲色,在榮坤臉上吻了一下,道了晚安,才離去。

  這以後的幾天,他都沒有去找榮坤,固然是為了心上有著極多的不平與不安,更為與榮宇、榮宙聯手惡性收購榮氏的計畫已在雷厲推行。

  首先發動的是輿論攻勢,報刊財經版披露榮氏有意染指電視臺,與澳洲幫爭一日之長短。

  市場上的謠言,雖經政府有關部門出面澄清,認為並無此事,電視臺的股價依然攀升。

  市場內有人在賭榮必聰真的志在必得,因為這是他的作風。

  與此同時,榮氏的股價就有滑落之勢,因為從純投資角度而言,高價購入電視臺的股權,不一定對榮氏集團有利。投資決策上的錯誤會令股東失去信心,因而拋售。

  當潘天生以告急的口吻給榮必聰報告:「市場上有人在趁低吸納榮氏股份,這不會有什麼蹊蹺吧!」這麼聰明的人,也想不出問題會出在哪兒。當他認定榮氏家族依然是一個整體,穩操百分之七十八的股權時,市場上任何舉動,都不足以動搖榮氏這棵盤根錯節的大樹。

  他只是不高興電視臺股權在商議階段就已經外泄。他對潘天生說:「我們的一號計畫怎麼會被報刊披露的?」

  「今時今日,很難說是誰做的好事。我們一邊跟政府裡面的高官密議,一邊跟匯業商討,這裡面知悉內情的人就很不少。誰都可以收受某些利益,而把消息出賣。上頭究竟是什麼意思?」

  榮必聰苦笑:「英國人信不過我,正如我們信不過英國人一樣。傳媒這種敏感行業,他們不會輕易在這個時期,交到一個擺明車馬是親中的財團手上。」

  「匯業有沒有極力遊說?」

  「這是當然的,除非他們不想把股權出賣。澳洲財團出的價跟我的沒有得比較。」

  「榮總,要不要再向匯業施加一點利誘與壓力,好讓他們加緊點做功夫,或會有他們的門路令政府軟化?我不相信紅須綠眼的不乘機為自己賺一筆,好告老歸田。」

  榮必聰搖頭:「不,勉強無益。看情況如何再籌算。」

  榮必聰更心急要解決的不是能否買到電視臺股權的問題,他在等待夏童給他調查另一個秘密的結果。

  夏童果然沒有辜負他的賞識,終於把他囑咐要搜集的資料與證據拿到手了。

  當她面對著榮必聰要交差時,神情無疑是緊張的。

  這相當的一反常態。

  夏童從不為什麼事表現不快、猶豫與張惶。

  只這一次例外。

  榮必聰說:「把結果告訴我。」

  夏童輕輕地咬著嘴唇,仍說不出聲來。

  「夏童,說吧!我承受得起。」

  夏童歎一口氣,翻開了文件,說:「鄒小玉以私人名義在一家叫建成證券的經紀行開了一個戶口,一直非常大手地買賣股票、外匯、期指。到她自殺前一個禮拜,她囑建成證券出售協通股票三千萬股,當時協通有業務上的危機……」

  聽到這裡,榮必聰青筋暴現,雙唇顫動。

  夏童微微受驚,說:「老闆……協通的情況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你是他們的救星。」

  「你說下去。」

  「其後,協通得到你伸手援助,度過危險期,且在你的支援下得到了與湖南省開辦公路的優惠專利權五十年,刺激股價,大幅上揚。鄒小玉無法把股票拿出來,她自殺之後三天,建成證券的東主一家三口也仰藥自盡。市場人士一直知道他是為了拋空協通而惹下大禍,沒有能力補倉,不但虧蝕,而且犯法,所以走投無路,並不知道那實際拋空的客戶是鄒小玉。」

  榮必聰怒不可遏,自語道:「不是小玉,小玉哪來這個膽子。而且,她憑什麼斷定協通的財務出問題了,只有近在我身邊的人才知道協通當日來我跟前苦苦求援的情景。」

  夏童忍不住問:「你沒有即席答允幫助協通,是不是?是你其後才回心轉意,所以,在你身旁得到協通有危難消息的人,並不知道你會伸出援手。」

  榮必聰點頭:「對。協通告訴我,他們手上有湖南省公路開闢的合約,我需要向上頭求證,才能定奪是否幫他們這個大忙。最後,我得到上頭的證實,並認為協通他們這幫人值得合作扶助,於是我幫他們度過財政危機。這一切只有我知悉。」

  輪到夏童要揩去一額的冷汗。

  很多時候,在財經企業鉅子身邊的人,不錯是能聽到一些內幕消息而賺個盆滿缽滿,但就像協通這一役,就因為一知半解,而碰了大釘子。人們並沒有得到最後的最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榮必聰出手相幫,使協通的股份瘋狂上揚,結果害慘了拋空的人。

  拋空虧蝕了大本者不肯認帳,於是就連累了經紀全家,自己也賠了性命。

  「夏童,」榮必聰緊緊地握著夏童的手:「請給我支持的力量,我怕自己要作出一個嚴肅的決定來。」

  夏童有點茫然,她說:「不要太認真了。」

  「對於嚴肅的、關乎專業操守與法紀的問題,你認為不必認真?」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夏童很少歎氣,她籲一口氣,道:「死者已矣,人已不在世,就不必斤斤計較去追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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