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第二春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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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我的耳朵極之靈敏。所以,如果有什麼關於你的風言風語,行差踏錯,我都會聽得到,你好自為之。」 我還不忘這樣子幽他一默,也算是一項警告。 「我是說馮日堂辭職了。你一點自咎自責都沒有?」 「我?為什麼我要自咎自責?為了一個自暴自棄的不相熟男人?有這個必要嗎?」 「你嚴重傷害了他的自尊。」 「他這樣告訴你的,是嗎?若果真如是,他更是一個不值得致歉與同情的人。有關自尊的一切,不宜宣諸於口,只宜心裡感受,採取相應行動。」 「他現在已採取了行動?」 「誰個打工的不曾試過白白的受一點氣?他為何要求與眾不同?若是真為我一兩個無理要求而使他氣餒,這人根本韌力不足,難當大任。若果我的出現只是導火線,喂,丁主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檢討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和那位姓馮的,別好歹拿了我當擋箭牌,試圖把罪名套到我的身上,而雙雙逃情避責於情理之外。」 我才不管丁松年這麼多,扭一扭屁股,走回睡房去休息。 當晚,我意識到丁松年睡得極不安穩,他在不住的輾轉反側。甚而半夜三更,爬起床,扭亮了床頭燈,無端端燒了一支煙,沉思良久,才再重新鑽進被窩裡。 為那個姓馮的去留問題,生如此大的麻煩,是不是太誇張了? 我或有霸道的表現,然,絕不能在此時此刻風頭火勢之時認錯,否則,一發不可收拾,從此之後,我便不能再大搖大擺到丁氏去為所欲為。而這的而且確是我作為丁松年夫人應享有的當然權益,幹麼要放棄了? 不單只是小孩子縱容不得,凡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欺善怕惡。 我呢,寧願人家怕我、忌憚我三分,勝過被別人欺負、壓榨! 對丈夫,都必須一視同仁。 我決不能自投羅網,自承這是件大不了的事,去擔心、去處理、去解決。越是這副樣子,旁的人越不會放過你。我才不這麼笨。 況且,值得我關顧的事,還真不少呢!例如這陣子要密鑼緊鼓的慈善餐舞會。 在名媛群中,我也算不了是極端熱心公益活動的一個人,一年兩三次的巨型慈善活動,動員甚眾,本城整個官商名氣界都知其盛事,若然沒有份參與,好像說不過去,我才參加的。 這最近就要舉行的慈善化裝餐舞會,為本城貧童教育撫養基金籌款。 基金本身是不牟利機構,那位總幹事叫趙玉如,是位從政府福利署轉投基金的社會工作從業員,看她的樣子雖剛過三十歲,動靜形態已有點顯老,見識與閱歷可是相當深廣的。 她當了基金的行政主持之後三年,為基金籌募的款項每年都在預算之上。最成功之處在於十分十分懂得用公關手法,把每次舉辦的慈善活動,催穀得有聲有色。擅於以群眾去烘托氣氛,為渴望出鋒頭的有錢人家在各項慈善活動中,偏重于貧童教育撫養基金,成績有目共睹。 這個舉行至今已三年的慈善化裝舞會,每年都全城矚目。 至於籌委會,都由本城的名媛擔任,並且選舉主席。今年,這更成為整個遊戲的高潮之一。 本來,籌委會主席名為投票公舉,實則是內定的。誰有興趣當主席,出一次大大的風頭,只消給趙玉如關照一聲,答應捐一個可觀的數目,趙玉如就會在第一次會議上,請其中一位參與的名媛建議,另一位和議,結果多數是一枝獨秀,無異議通過。 今年呢,可熱鬧了,不單有一位名媛有心角逐主席,好事成雙,竟有兩位都不甘後人。 一位是我前些時剛剛見過面的杜林夫人,本來她不單是財雄勢大,且也真算德高望重。加上,慨然答應獨力捐出一百萬元,主席名位差不多是眾望所歸了。 本來呢,一百萬對我們這等身家階層而言,實在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數目。然,有錢人並不等於慷慨,非但不等於,而且情況剛好相反,越有錢則越孤寒吝嗇的比比都是。就算肯做一點善事,老實說,要應酬、關顧的慈善機構和活動委實太多了。就以我們丁家為例,每年的慈善預算,不到年中,就已用光,經常超出預算之外。 就以這個餐舞會為例,當普通委員,也得出二十萬元捐款,四位副主席每人規定捐五十萬,山大斬埋有柴,整整三十個委員,那條數目就很可觀了。 故此,說來說去,誰肯捐到七位數字,就讓他鶴立雞群,獨領風騷好了。 三年來,這個籌委會主席的價都是一百萬元而已。今年,是在競爭劇烈之下而節節提高的。 跟杜林夫人爭取這個寶座的人,名為楊周寶釧。 這裡頭的故事真是蠻得意的,正好加強了我做這份義工的興趣。 楊周寶釧是本城珠寶業大王楊真的繼室,這位繼室的來歷,眾說紛紜,總而言之,肯定不是大家閨秀出的身,怕不是當年杜老志的紅牌阿姑,就是尖沙咀中國城早期的公關主任之類。跟了楊真之後,也虧這姓周的女人想得到,又有三分本事,竟然辦起皮草事業來。拉了皮草業鉅子方新同的一個遠房親戚方新發,合作經營皮草。當然是楊真的真金白銀的本錢,再加那方新發真材實料的手工,更添楊周寶釧八面玲瓏的營商手腕,幾年下來,既在港九開設了若干間零售分店,且發展了銷售日本的市場,成績相當可觀。 方新同的幾個女兒方菲、方湄等都是繼承父業,發展皮草市場的,就把楊周寶釧恨之刺骨,老在名媛堆中散播謠言,說:「穿皮草呢,除了款式與品質之外,還要看看那一批人跟你穿同一牌子的貨式,若是婊子們都有資格穿用的,再平再靚也不必攪上身了,沒得壞了名望與地位。」 也不能不承認這番是實話實說的批評,那楊周寶釧的捧場客,極多歡場中人,最見得光的怕已是那些影視藝員了。 周寶釧的生意頭腦卻不是不精靈的,她那寶釧皮草店的貨式,是款式新,但用料方面,只取中等料子,這其中的玄妙關係是除非十分十分識貨的人,否則實在難以辨別貂狐皮毛色澤的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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