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第二春 | 上頁 下頁


  張華很有點欲言又止。

  「怎麼?還有什麼難題沒有?」

  「是這樣的。」張華飛快地看過那張履歷:「看資料,他只屬於中下層員工,凡是主任級以下的員工,我們有一個限額,現今已經額滿,按公司規矩,是要管理人事的執行董事馮日堂簽批,才可以破例。」

  我不假思考地答:「那就告訴馮日堂,請他簽批吧!謝謝你費神了。」

  此話一說出口,就表示談話終結,可以請回了。

  張華有點難為情,微垂著頭引退,才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就跟剛要走進來的丁松年與丁柏年兄弟碰個正著。

  「找我嗎?」松年對張華說。

  「不。是丁太太找我。」

  「對,是我托他代我辦點事。」

  張華乘機引退了,丈夫才問我:「你拜託張華做什麼事?又要把你那班朋友的親屬介紹到這兒來當差,是不是?」松年的語氣透著不滿。

  「所以說,我丈夫是個聰明人。」

  「曼,我是認真的,幾次勸你不要公私不分,混雜太多私情,我們這兒說到底是有規模的上市公司,凡事要向職員與股東交代。」

  「加添一兩個低下級人手也沒有特權,都要向公司交代,那成什麼世界了?」我不期然地駁斥他:「你剛在美國OMC訂購了一艘八十多尺長的遊艇是出公數還是私數了?如是前者,要不要開會員大會通過,你丁大少才落手買?」

  我的說話伯是犀利了一點點,弄得丁松年尷尬萬分,臉上忽然的青紅不定。

  有時對付男人也不能太客氣。他們動輒的就拿公司、公事、大公無私等等做擋箭牌,增加他的權威氣派。實際上呢,商場上誰不在伺候機會,惟利是圖。人不為己,簡直天誅地滅。

  我當然不是省油的燈。

  小叔子丁柏年站在一旁,看樣子有點難為情,目睹耳聞兄嫂的頂撞,他當然是左右為難,不知所措。

  我挽起了手袋,給他們兄弟倆一個下臺的階梯,說:「我這就走了,到公司來其實是要看看我投資戶口內的那條數,這個月怎麼遲了多天沒有收到資料?」

  「近來的郵政服務是放緩了!」丁柏年說。

  總算把話匣子重新打開,又跟他聊了幾句,才離去。

  丁家兩兄弟其實最相似的地方,就是木訥。松年比柏年更古肅嚴謹。

  丁柏年也許在外國住過好多年,性格比較開朗明快,我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

  平時都很願意跟他暢談幾句。

  心裡頭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意念,就是打算替他做個媒。

  關心小叔子固然是真,但也有相當程度的自私心態在內。

  說到底,丁家只他們兩兄弟,一副身家資產名譽都平分在他們二人的肩膊上。他們主外,主內的自不然是妻室,如果丁柏年娶了個不合我們口味脾胃的女人回來,我們就難以維持良好關係了。

  妯娌之間的相處,跟婆媳一樣,甚多難處。老實說,我會老大不願意丁家第二媳婦的各種風頭猶在我之上。

  且看看,那些報章雜誌的花邊新聞都說,英國儲妃頂聰明,把自己的摯友介紹給小叔子。妯娌之間既有良好的感情基礎,且儲妃的介紹並沒有在樣貌資質等等方面勝過她自己,更是極大的一份保障。

  姑勿論傳聞與實情有多少相近,總之給了我很大的啟迪,差不多已鼓勵了我,實行照辦煮碗。

  中午時約了仇佩芬和我嫂嫂、許祖明的妻子呂漪琦吃飯。

  也就是為了漪琦說,她要給我介紹一個人選,先讓我過目了,再決定向丁柏年引薦。

  我們在中區的太平洋會所訂了一桌,仇佩芬與漪琦都一早到了。

  仇佩芬罵我:「這麼遲!」

  「到松年的公司去走了一趟,剛碰見小叔子,又聊了幾句,儘量跟他打好感情關係,他容易聽從我的建議。」我忽然問:「怎麼,你們沒有帶同那位心目中的人選來?」

  「等一下就到,這陣子可能去做頭髮。」我大嫂這樣說。

  「究竟是什麼底子的一個人?」

  「我娘家的親屬,算是同太公的一個堂妹子。」大嫂答。

  「啊!那是肥水不流別人田!好哇!」仇佩芬和議。

  「有念過什麼書沒有?」

  「到過美國幾年留學的,念什麼科目,我可不清楚。但頂時髦的一個時代女性,配你那古老石山的小叔子頂合適。」

  「人還容易相處嗎?這一點最重要。」

  「當然啊,若不跟我們臭味相投,何必花這番苦心,管他在街上拖個什麼樣的姑娘回丁家去當二少奶了?」

  對,一說曹操,曹操就到。

  到時可真眼前一亮。

  這位叫呂媚媚的小姐,足有五尺五寸高,比我還高一點點,身材裹在一件貼身而性感的套裝之內,往上看,是那呼之欲出的豐滿胸脯,往下看,是修長勻直的一雙美腿,對女人都有吸引力,何況是異性?

  樣子呢,憑良心說,並不是很美,但輪廊分明,一經塗脂抹粉,更掩了缺點,現了優點,總算中上之姿。

  她那頭剪得像非洲黑人似的極短頭髮,和那對大大的銅色耳環,使她整個人都顯得新潮而年輕。

  我們招呼她坐下來,殷慰地說著閒話,不久就發覺呂媚媚是個健談的人。

  差不多任何一項女性的玩意兒,媚媚都曉得、都精通。

  仇佩芬興奮地說:「好了,好了,起碼多一隻牌搭子!媚媚,你不用上班的是嗎?」

  「在老爸公司掛個銜頭做董事,不管事。女人要奔波營生,我覺得太慘了,只不過時興商界女強人,我印張名片來湊湊高興而已。」

  真聰明,真聰明!

  提起了牌搭子,我忽然想起一事,立即轉臉問仇佩芬:「你明天有空搓牌沒有?」

  「怎麼沒有?那差不多是正業!」仇佩芬笑,故作幽默。

  「好,我答應蔡又新太太組局。」

  「什麼?蔡又新?」

  仇佩芬除了驚駭之外,還有更多的鄙夷。

  我當然的心領神會,說:「你不是如此白鴿眼吧!」

  「什麼時候你變了座觀世音,一派菩薩心腸。」

  「也不致於嚴重到這地步吧!只是搓一兩場麻將。」

  「話可不是這麼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家以為我們馮家與蔡家有牽連,也是很不得了的一回事。」

  呂漪琦立即接口:「馮太的顧慮是應該的,可大可小。」

  連那新相識的呂媚媚都插口:「交淺言深,不必為逞一時之意氣,而壞了大事。即使為此而種下一條小刺,也可以為日後很多事引起爭端。何必予人口實。」

  我默然。

  被她們這樣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弄得我頭大如鬥,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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