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惆悵還依舊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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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澄像脫了疆的馬,飛奔的見路便跑,直由三樓奔至樓下,打算沖出大門。 大門當然的上了鎖。 她逐個門窗測試,看有那一度可以打開,讓她跳出園子去。 沒有,通統都是有窗花的。 穆澄第一次看清楚房子,地下是客飯廳與廚房,二摟是另外三間睡房,三樓全層才是她的住處。三層樓完全沒有側門與後門,而大門一定是永遠上了鎖。 穆澄走得一額是汗。擾攘了半小時,她只好放棄,慢慢的,扶著樓梯,重回自己的睡房去。 她疲累地跌在床上,不甘心的流起眼淚來。 「澄,不要難過。」 「我失敗了,仍在你的魔掌之中。」 「要不失敗,其實不難!」 「如何?」 「不要再嘗試,不要再挑戰!」 的確是至理名言。 穆澄慢慢坐起身來,以奇特的眼光望住清。 「來,」穆澄說:「告訴我。你究竟是個什麼人?」 「一個常人。」 喝醉酒的人,一般都不肯承認自己喝醉。 「清,我想跟你好好的開始交談。」 「我們不是已經開始了好多天了嗎?」 「你有沒有親人?」 清笑,有點覺得穆澄的問題問得幼稚:「怎麼沒有?你不就是我的親人?」 「你什麼時候開始認識我?」 「從你寫專欄的第一天。」 「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吧!」 「你想證明什麼呢?」清說:「證明相識的日子淺,就不能算親人?有些你對牢一輩子的人,仍然有非常陌生的感覺。你之於我,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就親切!」 穆澄聳聳肩,差點無話可說。 「你在本城長大?」 「也到過外國。」清答。 「你的真名字呢?」 「澄,我沒有騙你,我的確單名一個清字。」 「姓呢?」 「郭!」 啊,第一次,穆澄知道對方的姓氏。 「郭清,讓我告訴你。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為什麼?」 「因為我有家人,他們會掛念我。」 「為什麼還要自欺欺人?」 「郭清!」穆澄咆哮:「你這算是什麼意思?」 「你的文章剔透玲瓏,老早已將你出賣!我知道你生活得並不愉快,且委屈。在你身邊 的那些人呢,如果他們待你好,怎麼會得出這樣子的結果?」 穆澄無法再跟對方執拗下去,她突然的覺得胸口有一陣的翳悶,好像有一股冤屈之氣在 蠢蠢欲動,要直沖出口腔似。 穆澄微微的張著咀,只覺得真有一陣酸氣傳出來。稍嫌刺鼻。 「你有點不舒服是不是?」郭清問:「我讓你好好的躺一會,還是你喜歡我仍舊陪你講話?」 這種細意的關懷與不經意的遷就,不正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 郭清,你為什麼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呢?穆澄在心內歎息。 或者,一個正常的男人根本就不會做著一個正常女人所希冀的一總事。 悲涼,是不是? 穆澄的身體是真有點不舒服,體溫似還高升。不知是不是著了涼,抑或連日的張煌恐懼擔憂形成一股壓力,趁著精神一鬆弛下來的空隙就發作。影響了健康,事在必然。 郭清每隔兩小時就敲門,問:「我可以進來嗎?」 然後為穆澄帶來水果、零食,且為她戴上耳筒,說:「聽聽音樂,音樂可以怡情養性,且能使精神舒暢。」 穆澄想起了她從前在病中,吐了一地,依然要謹記在陶祖蔭回家之前,撐著支離的病體,把地板洗刷乾淨。 穆澄不期然地捨不得郭清離去,她扯著郭清聊了一陣子天,不知是沒話找話說,抑或語出存心,穆澄問:「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有父母兄弟嗎?」 「有。」 「他們呢?」 「都在外國。」 「父母健在?」 「母親,只有母親。她另外嫁了一個男人,但那不是我的父親。他們有他們的子女!」 「嗯!」穆澄想,怕不是個愉快的經歷,故而影響他的精神。「為什麼不跟他們在外國居住?」 「不想依賴他們!」 「你母親會對你牽掛!」 「會的。在她的心目中,我永遠是個孩子。她不肯相信我已經成長,我可以照顧自己,非但能照顧自己,且可以照顧她。」 「找機會向她證明嘛!」穆澄只是隨口的說。 然,這句話引起了郭清熱熾而激動的回應。他的眼神突然集中在一個焦點上,臉容肅穆,說出來的話,卻帶有一種決絕的味道:「對,我一定會!我母親不相信我,她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小時候,父親死了。我告訴母親,我已經可以照顧自己,可以在求學的同時,找兼職以幫補家計。我不要她到外頭幹那種拋頭露臉的工作。她只是不肯,她要我專心念書,她不要我兼職,她以此為藉口,繼續在外頭跟其他男人胡混。 「她以為我不知不曉,怎麼會?我每一夜都伏在窗口看著她由個什麼臭男人送回家來! 「有一天,母親對我說:「「清,我找到了,他答應照顧我們!他的確有足夠的能力照顧我們!」」 「「什麼!」我怪叫:「照顧我們?我們需要別人照顧嗎?媽媽,我們不需要,我們不需要任何人,我們只要母子相依為命,請相信我可以照顧你、照顧自己,完全可以,媽媽求你別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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