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惆悵還依舊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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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她一直替一張銷路較低、名為香江晚報的報紙寫長篇小說,屈指一算,已有兩年,稿酬之低,教穆澄不敢張揚,以免貽笑大方。然,她非常準時的交稿,一直寫下去,且寫得非常用心。 無他,香江晚報的老總標叔是個文質彬彬的文化人。久不久就搖個電話給穆澄說:「穆小姐,你的專欄幫助了我們報紙的威望,真要好好的酬謝你,只可惜,我們銷路不如理想,廣告收費有限,以致兩年下來仍不能提升你的稿費,真要請你見諒。」 如此謙虛有禮,且真心誠意地表達了謝意,穆澄心上實在安慰。 好說話人人愛聽,不是要什麼巴結,只是不希望自己努力一番之後,還似被人賞臉帶摯,否則,就不能在本行內立足似的,委實令人難受。 金錢上吃虧有數得計。 自尊的受損,深不可測。 穆澄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老甘的紙條扔掉算了。 翻心一想呢,穆澄就氣餒了。 就算老甘這種自以為是的老前輩在行業內占少數,也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 情勢實在太顯而易見了。像盧老總、標叔等那起古道熱腸、公平正直的文化人為數不少,然,偏偏就是正派人不會搬是扯非,這是他們的長處。 短處呢,也有,就是相當怕事。有誰個惡人站到人前去造謠,他們心知肚明真相,仍不敢挺身而出,說句公道話。如此一來,外間人盡聽到壞話,事情往往一面倒,吃虧的依舊是被造謠的無辜人!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好漢不吃眼前虧。穆澄想著想著,也不大夠膽子冒這種可能有的風險。 想來自己不只膽小如鼠,而且也是不夠骨氣,一兩個回合就折了腰,委委曲曲的吞掉一口閒氣。 但從寬處著眼,事情的看法也未嘗沒有轉寰餘地。說到頭來,每行每業都有老行尊,人家是的確行橋多過自己行路,食鹽多過自己食米,要在這麼多年的艱辛打滾之餘,擺一下款頭,還有什麼叫不可以的? 再講,自己也別死牛一面頸,把太空時代的價值觀念與做事方式,便架到老一脫的人身上,也有不公平之處。 什麼叫做代溝呢?這甘老總的思想行徑與穆澄的,不也是一種? 凡事最怕有比較。若把穆澄放在商界去任事,怕也會有這種格格不入的問題出現,不必看成挑戰自尊的底線如此嚴重吧! 一直往這方面想,穆澄的心就寬鬆了。她竟不期然地又攤開稿紙,沙沙沙的開始模擬一個新故事。 還是決定向甘老總交卷了。 穆澄有個習慣,她喜歡一口氣把靈感透過筆觸流露紙上,直至累得再抬不起筆來為止。 一口氣的工作多天,一部長篇小說便趕在甘老總的限期之前,交到他手裡去了。 稿件是穆澄以郵寄方式寄交報館去的。 寄出後多天,都不見甘老總打電話來,很有點石沉大海、不知音訊。 穆澄於是擔心了。 會不會寄失了? 本城的郵政制度一等一。然,凡事總會有意外。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真,可太辜負自己的一番苦心與量度了。等下收不到稿,害老甘以為穆澄沒把差事接下來,不給他老人家面那就糟透了。 穆澄再想深一層,總是覺得不安當。如果老甘收到稿,沒有理由不給自己關照一聲。說一句半句歡喜話。近年來,央穆澄要稿的報章雜誌還是很不缺的。 單單是最基本的禮貌,老甘也會得著個助理編輯之類的先生與小姐給她打個招呼吧! 一定是稿收不到,誤以為穆澄不肯答應幫忙,若再來電話催問,也就太難為情了。 於是,穆澄決定撥電話到老甘辦公室去,問:「甘老總嗎?我是穆澄。」 「什麼事?」 對方的語氣,並不熱情。這教穆澄更肯定稿件是寄失了,幸虧自己做事調詳,肯補這個電話,方才不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來。 第七章 「甘老總,我已經把一個長篇小說的稿子,寄來給你了,是不是收不到?」 「收到了。」對方說,語音非常的冷漠。 這使穆澄更為駭異,嚷:「沒有收到你的電話,我一直膽心寄失了。」 「我們這麼多專欄作家,每次收稿都要打電話去報告,豈非忙死了?」 穆澄整個的愣在那裡,分明是獨個兒的站在家中的電話旁邊,偏偏就有種被千萬對眼睛看牢自己出洋相,害自己下不了臺的極端難為情感覺。 她下意識地要抓著另一個話題。為挽回面子,也為打破沉默,希望。此好好的完結了這番對話。 於是。穆澄說:「請問老總定下了給我多少稿費沒有?」 穆澄其實也是有氣在心頭,才自我衝破桎梧,問了一句她始終出不了口的說話。 不是嗎?自己已平和謙厚地執了後輩之禮,把稿子準時雙手奉上,從沒計較過應得的待遇問題。就連收到手稿,回一個電話都被認作多此一舉,是不是太傷她的自尊心了? 既如是。穆澄才把心一橫,乾脆向對方討回另外的一個公道。 誰知不問猶可,一問之下,所得的答案,更令穆澄有種吐血的衝動。 老甘竟答:「我這還不能告訴你,報館現今未作出決定,要看看文章的質素如何,才可分類到不同的稿酬上頭。」老甘還哈哈笑,滿是幽默地說:「單看那書名,稿酬不會低過一百元一千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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