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惆悵還依舊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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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枕邊人,連睡夢之中,也不曾對自己的工作與生活作出任何支持。 一切以他為出發點,以他為中心,以他為終站。 穆澄可以辛辛苦苦的營生賺錢,可是,卻不能因為對家庭有功勞,而忽視丈夫的需要。 目下,他正在甜睡,那麼,穆澄就不應騷擾他,否則,就是討厭。 一點都不誇張。曾有一次,陶祖蔭乾脆向妻子表示:「你若晚晚都要在書房內爬格子,乾脆在那兒過夜好了,免在半夜三更被你吵醒!」 穆澄一聽這番話,老壓抑著澎湃的思潮,叫自己別多心。 一個工作整天,異常勞累的男人,要求有一覺好睡,是合情合理的,為求達到這個微小的希望,並不對任何人存在任何惡意。 自此之後,穆澄盡可能配合陶祖蔭的上床時間,縱使睡在床上,文思如潮湧,她卻不爬起來寫稿。 翌晨起來,那昨晚的靈感卻跑得精光,小說的佈局,與情節亦走得一乾二淨。 唉! 做人真難!為人婦更難! 穆澄望著丈夫的輪廓,有太多的感慨。 這個男人,跟自己有如此深厚的關係與感情,在這靜謐清泠無人的深夜,她突然發覺自己跟他距離甚遠,比她的讀者還要遠。 跟一個陌生男人睡在一起,令穆澄毛骨聳然。 穆澄瑟縮地在床上,用手環抱著自己,緊緊地抱著自己。 她其實多希望有一隻強有力的臂彎將自己擁抱,將自己保護。 任憑外頭風大雨大,她總之在臂彎內安全、妥當、溫馨、快慰就好了。 一個女人之所以需要男人,無非是要這種感覺。當年,她嫁陶祖蔭的目的也是如此。 老實說,陶家豈只不是豪門當戶,類似陶祖蔭的人材,本城一個中環就有上萬。不論家勢與人材,都不過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連穆澄的母親都皺起眉頭請她三思:「女兒,如果仍是要靠你自己雙手,才有追得上時代的生活享受,又何必嫁!」 當年穆澄對母親的說話,只領會一半。 她有自己的預算。 穆澄認為小康之家,最無風無浪。一宿兩餐不愁就好了。 嫁入豪門深如海,也不合她個性。 至於說丈夫本事不本事,也不過是見仁見智的問題。 太能幹的丈夫,一樣會有傷教夫婿覓封侯的煩惱。 況且,人比人,比死人。嫁了個政府署長又如何?人心沒厭足,過得一兩年,丈夫再不升司憲,又會悶悶不樂,就算他再爬高一級,妻子也會要求對方努力成為本城九七之後的第一位港督。 故而,一切過得去就好。 唯其彼此的能力、人品、相貌都不相伯仲,甚至對方在某方面此自己高一點點更安樂。 嫁進陶家之後這些年,才發覺原來不是這回事。 穆澄已經超越了那個震驚的階段,而變作失望,不知所措。 穆澄從未敢回娘家去向母親吐半分苦水。 她固然不是個願意陳列自己哀痛的女人,更不是個不為老人家感情著想的不孝女兒。 再下來,若果母親不諒,尤記當年,塞她一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那又如何是好了? 當然,能夠生育撫養穆澄長大成人,且有今天成績的女人,不會愚蠢,穆澄相信在這些年,她母親是會或多或少地體會到她在夫家的難處。 只是母女倆心照不宜,提來徒惹唏噓,何必? 每早,陶祖蔭都早起。 換言之,穆澄也不能老賴在床上,對比下變成一條懶蛇似。 祖蔭沒有在家吃早餐的習慣,他起床後,只需要一杯濃咖啡。穆澄煮咖啡的手藝,也是在婚後才練回來的。 祖蔭上班後,很多時,穆澄會得重新躺到床上去,再眠一眠。 當她可以燭自霸住一張大床,知道整間屋子都沒有任阿人來騷擾她,需要她遷就、需要她相處、需要她奉承時,那種暢快與舒坦,妙不可言。 穆澄一整天最安樂,最能補充精力的就是這早上的兩三小時。 這天,她只略躺了一會,便匆匆起床更衣,準備到超級市場去買菜。 第三章 今兒個晚上,陶家有貴客。 太古城這個地方的商場越開越多越盛。穆澄慣常去光顧的一家,有齊各種物品及家庭用具,方便得不得了。 時代真是不住進步。穆澄小時候,在學校附近開了第一家超級市場,母親帶她上學放學,老是三過其門而不入,寧可跑到肮髒之極的露天街市去買菜。 穆澄最恨母親硬要把她帶到菜市場去,好端端一對白皮鞋,必然灑滿污點,難看死了。 穆澄是個愛潔淨的人。 只是母命難邊,小女孩作不了主,沒辦法不跟在大人屁股後頭辦事。 穆澄每次把白雪雪的鞋子踩在濕膩膩、髒兮兮的街市地上,她就全身起了雞皮吃塔。 禁不住把個小腦袋望向蔚藍色的天空,默默禱告:希望有一日,母親會光顧乾淨整齊的超級市場。 小樓澄咬咬下唇,非常肯定的想,這一天是早晚要來臨的。 果然。 走在超級市場內,穆澄覺得舒服。 推著購物車,她可以隨意搜購喜歡的貨品,這個行動滿足了女人的購物欲。填補了她沒去逛百貨衣飾店的遺憾。 這陣子,逛超級市場還有別的樂趣,就是貨品越來越多了,例如增加了各式賀唔與雜誌的擺售,最吸引穆澄。 她完全可以站在雜誌或賀咕架前,把一個小時消磨掉。 那些節日賀咕的句子,蠻有意思,很能刺激穆澄的思路,幫她構思到小說的情節,以及體會到某一些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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