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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師父搖搖頭,說:「既然不可以顯示武功,那你們就跑快一點,別讓人認出來就是了。」

  我大吃一驚,說道:「什麼?!」

  師父大聲說道:「快!師命難違!」

  我跟阿義對望了一眼,極其不能理解師父的腦子裝了些什麼。

  師父雙手托起我跟阿義,運力將我倆拋向電線杆上,我跟阿義的腳連忙穩住,分別在兩根電線杆上作金雞獨立狀,而路上的行人也以奇異的眼神看著我們。

  師父在底下大叫:「下面人多,你們快跑!」

  當然要跑!太丟臉了!

  我跟阿義瞄準下一根電線杆,太遠了,只好縱身一跳往路燈上躍去,我卻跳得太遠失了準頭,摔在底下停在路邊的車子上,阿義則跳得太輕,只好抓住電線杆再翻上去,朝底下的我大叫:「把學號撕掉!快閃!」

  我趕緊撕下學號放在口袋裡,用力往上一跳,翻上電線杆,繼續往下個招牌邁進。

  我跟阿義,就這樣慌亂地在市區的電線杆、路燈、招牌上,像瑪麗兄弟一樣跳著。

  你一定很難相信。

  沒錯,我也感到極為困惑。

  我為什麼要聽從師父無理的要求,在市區的條條柱柱上,滿臉發燙地跳呀跳的?

  我看著阿義,他努力地在電線杆上平衡的樣子,我怎麼能夠停下來?

  在海底走路時心中的疑問,此時再度浮現……也許,我們師徒三人,都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也許師父所教的淩霄絕學,就像歐陽鋒逆練九陰真經那樣,會使人練到神智不清。這種神智不清,就是所謂的熱血吧。

  仰仗著在海底對抗海潮訓練出的驚人腿力,我跟阿義在電線杆間縱躍並不很吃力,但要如何準確地跳在下一根電線杆上,不要太近、也不要太遠,就是門大藝術了。

  幸好,偶爾不小心掉在路上時,幾個月鍛煉下來的強健筋骨也抵受得住。

  但,路上的行人都在看著我們,這可不比蕭索的海底。

  路人質疑的眼光、張大的嘴巴,在某個層次上,比起海底致命的暗潮、漩渦,還要來得有壓迫感。

  這種巨大的壓迫感煮沸了耳根子的血液,抽幹了喉嚨裡的唾液。

  「媽,他們在做什麼?」一個小女孩指著我跟阿義,旁邊的死大人則結結巴巴地說:「他們……在……在修電線杆……」

  我口乾舌燥地往前一跳,好逃離小女孩的問題。

  阿義的內力雖然沒有我深厚,腿力卻也十分驚人,自尊心更是強得不得了,跟我幾乎是以並行的速度逃離路人的迷惑。

  跳著。

  跳著。

  跳著。

  這就是現代功夫少年的青春年華!

  「碰!」

  阿義摔在馬路上,罵了聲三字經後又跳上電線杆。

  我無暇給予阿義打氣的眼神,因為臉上的汗水已經使我睜不開眼,剛剛還差一點被高壓電線絆倒。

  終於,不知花了多少時間,我跟阿義趴倒在八卦山山腳下的樹海上。

  我累得說不出話來,腳,也失去了知覺。

  只剩下不停發抖的小腿。

  「不怎麼好玩。」阿義喘著氣,坐在我身邊的大樹上,靠著樹幹。

  「嗯。」我按摩著快要抽筋的小腿,看著鬱鬱蔥蔥的樹海堆疊著。

  樹與樹之間的距離,比起市區的電線杆間距近了許多,甚至不算有距離。

  我想,若是一鼓作氣沖到八卦山大佛廣場那邊,應當不必再費神算計每一次的跨步,只要發狠往上沖就行了。

  不必太求平衡,只要踩著粗壯一點的樹枝,一路踩、踩、踩、踩。

  阿義看著我,我看著阿義。兩個人累得像剛剛跟獅子作戰後的狗。

  「比賽吧。」阿義看著前方。

  「有何不可?」我深深吸了口氣。

  兩人同時竄上樹海!踏著樹葉上的落日餘暉往上疾沖!

  以前,我總認為阿義是個上等的流氓料子。

  現在,阿義卻為了要當個大俠,努力燃燒青春。

  「真有你的!」我一邊瞥眼前方較大的樹幹,一邊大叫。

  「當然!」阿義大叫,腳下不停。

  「內力差了我一截!居然還跟我不相上下!」我粗著脖子大叫,像只笨拙的大鳥在樹上跳著。

  「是你太爛了!」阿義大笑,歪歪斜斜地跳著。

  夕陽下,人的影子拉得好長。

  人的激情也拉得好長。

  「我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大俠!」我雄心壯志地大叫。

  「我要成為宇宙第一的大俠!」阿義的嗓子更大。

  「我要成為……啊!啊!啊!」阿義的聲音從興奮變成驚恐。

  我以為阿義踩了個空,往旁一看,卻看見阿義嚇得大叫:「快逃!」

  我一愣,卻見一大群蜜蜂從身後的樹叢中湧出。

  「他媽的!我剛剛踩到蜂窩!!」阿義面如土色,腳下的速度只有更快!

  「啊!」我沒空大叫,因為我突然看見「蜂擁而上」這句成語的最佳應用。

  大批大批蜂群黑麻麻地向我倆卷來,我當機立斷大叫:「師父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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