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把刀 > 愛情,兩好三壞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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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揍到鼻青臉腫有什麼好看?」店長拿出隨身攜帶的鏡子,幫阿克照臉。 阿克仔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額頭上,並沒有塗滿的紅色唇印。那感覺比起九個月前,憑空消失在晨曦裡的妖怪,還要讓阿克迷惘。 兩個星期後,阿克出院,這段期間還是沒碰著小雪。 裹著還需回醫院換藥的繃帶與膠布,阿克回到了久違的租屋,裡頭關於小雪的一切幾乎都蒸發了。 衣服、小飾物、保養品、寫著奇怪言語的小紙條,全都消失不見,好像這段撿來的愛情從未發生過似的。 小雪曾經存在的證據,只剩下那一隻偌大的魚缸。 魚缸裡頭,「女子十二樂坊」呆呆地看著阿克。水裡除了幾株水草,還新沉著好幾百個由小丁當扭蛋玩偶粘成的小假山,藍色的一片,散發出幸福的氣息,那些都是小雪長期搜集的幸運。 住院這幾天全靠店長幫他喂魚,但店長當然不曉得小雪所有的東西已經搬走。 「不是吧?」阿克很不習慣,一個人坐在和式地板上,東張西望。 明明房間裡的東西還不少,但他卻感到很奇怪,空蕩蕩的。大概是一種學名叫寂寞的滋味襲上心頭。 「新遊戲嗎?嗯,一定是新遊戲。」阿克自言自語,對著魚缸裡的「女子十二樂坊」笑了出來。 傷口結成的傷疤掉了。 阿克回到蘋果電腦公司上班,負責臺灣地區的網路宣傳。他的工作內容是製作文宣與臺北所在地的趣味短片,對熟悉次世代亂七八糟想法的阿克來說,這是如魚得水。 但撥打電話給小雪,連嘟嘟聲都消失殆盡,只留下「您撥的電話是空號」。到小雪打工的水族店,老闆說她前些日子離職。跑去小雪的舊租屋,管理員反問,小雪不是早就搬去跟你同居了?阿克完全失去小雪的下落,只剩下記憶。等一個人咖啡店,快打烊的時間。 「阿不思,你說說看,小雪這次是在玩什麼遊戲啊?城市捉迷藏?猜猜看我可以躲多久?誰是隱形人?」阿克連珠炮問,坐在咖啡吧臺上。 阿不思用一種很特殊、很複雜的眼神看著阿克。 「你說啊?有話直說不就是你的拿手好戲?」阿克鼻子上還貼著膠布。 「今天請你喝一杯『等不到人咖啡』吧。」阿不思酷酷地說道。「你別詛咒我。」阿克瞪著阿不思,豎起中指。 「那改請你喝一杯『癡心妄想之執迷不悟』咖啡吧。」阿不思卷起袖子。 棒球打擊練習場,鏗鏗鏗聲不斷。 阿克孤獨的身影,凝立在時速一百四十公里打擊區內,立刻被球友們發覺不對勁兒。幾個好事的常客忍不住出口詢問: 「小子,那個常常跟你在一起的女孩跑哪兒去了?」「是啊,好久沒看見她啦。」 「那個女孩是不是把你甩啦?看你本來奇低的打擊率居然又下降了。」 「不會吧,那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會搞丟了?你也真是的!」阿克只有苦笑。小雪妖怪這次玩的遊戲,真是又長又悶又寂寞。「如果這一球我可以擊成全壘打,小雪就會回來!」阿克在心裡這麼制約自己,卻連連揮棒落空。 阿克歎氣,原本精力過度旺盛的他,現在常常覺得揮起棒子很容易累,因為背後的鐵絲網少了雙守護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喜歡小雪,他也自認不需要借著小雪的憑空消失,讓自己對這份感情有更深刻的體會。小雪也應該瞭解這點,所以他實在想不透這個遊戲有什麼好玩的。 「回來吧,我認輸了。」阿克對著手中的球棒說。幻之絕技。 阿克打開門走進,大大方方站在癡肥老闆面前。 老闆依舊對著彩虹頻道大發議論,一隻手正捏著超勤勞握壽司,幾個客人正滿臉斜線地看著桌上的菜,滿肚子大便,神智迷離。 「老闆,你還有沒有看過上次那個跟我一起來的女孩子嗎?」阿克舉手發問。 癡肥的老闆愣愣地打量著阿克,努力思索著這個眼熟的人是誰。「就大概在半年前,不付錢就烙跑的那對情侶啊,有個笑得很甜的女孩。」阿克詳細地解釋。 「哦……幹!別跑!」癡肥老闆恍然大悟,抓起桌上那把大鏽刀就沖來。 阿克轉身就跑,老闆在身後一邊喘氣一邊大吼大叫,在大街上追逐。 不知不覺地,阿克笑得很開心,連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後來,阿克下了班,有事沒事就會跑去幻之絕技,跟癡肥的老闆來個三百米長的你追我跑。老闆在後頭大罵,阿克興奮地拔腿狂奔。 久而久之,老闆居然因此減肥了五公斤。 「喂!我不追了!」有一次老闆大叫,停下腳步,喘得一塌糊塗。「是嗎?幹嗎不追?」阿克停步,大感可惜,回頭看著氣喘吁吁的老闆。 「臭小子我問你,你幹嗎邊跑邊伸手?」老闆瞪著阿克,心中的疑團已久。 阿克看著自己奔跑時,不由自主地伸出的左手。「是啊,為什麼?」阿克失笑。 阿克生了病。 一種在深夜裡漫遊大街小巷的病。 莫名地,阿克會在郵筒前站崗,騎著腳踏車巡邏入夜後的臺北,觀察每個逗留在郵筒附近的行人。 但可愛的城市傳說郵筒怪客,隨著小雪妖怪的退隱一同埋葬在這個城市裡。電視新聞不再出現怪客對郵筒施暴的怪異笑聞,倒是多了「郵筒守護者阿克」的追蹤報導。 「請問這位先生,你為什麼常常在半夜巡邏郵筒?是不是因為情書曾經被郵筒怪客燒去,所以想協助警方,將怪客繩之以法?」記者將麥克風遞給阿克,認真的眼神讓阿克差點笑了出來。阿克看著攝像機,不曉得某個螢光屏前,是不是有雙熟悉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小雪,現在我隨身攜帶著我們之間的寶劍呀!」阿克下腳踏車,解開背上的球棒套子,拿出球棒,擺出一個最帥的打擊姿勢。記者與攝像師尷尬地看著阿克,卻見他眼睛閃閃發光。後來,這座城市出現新的悲傷傳說。 有些人逐漸發現,在各大告別式中,經常可見到一個上臺演講的男子,深呼吸,敲敲麥克風,開始說故事。男子拙於言辭,卻每每說得自己熱淚奪目。這個男子說的,都是同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棒球笨蛋,跟扭蛋女孩的愛情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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