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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在寂寞、孤單、離群索居的時候,簡單的信箋、三言兩語的通話,都令人振奮心弦。簡單的問候會使那幾近灰冷的心又溫暖了起來……鐘憶的電話又攪亂了豐子剛剛趨於平靜、穩定的心緒。恰如那靜謐的海洋,被巨風掀起了狂瀾一般。似乎周圍的一切又都恢復了以前的騷動,風吹動門、窗的響聲、禦洗手裡水管子漏水的滴滴答答的響動……

  突然她聽到了一聲巨響。起初她懷疑是幻聽,因為她沒能分辨出那是一種什麼聲音,緊接著就是咕咚咕咚的沉重的、好像有什麼重物落在地上的聲音,豐子立刻覺著有「情況」。這情況來的非常突兀,她沒有任何思想準備,趕忙拿起電話,剛要撥動號碼……她又放下了,到底出了什麼情況?她並不清楚,怎麼向警方報告?她急忙跑到牆旁,將燈關了,這樣既可以看清外面的情況,又免於暴露目標。她看見鐵柵欄旁有三四條黑影,因為樓房距大門有一段路程,中間隔著花壇和小噴泉,豐子看得不太真切;影影綽綽的人們是在校園內還是校園外?她感到很害怕。來人要幹什麼?她搞不清楚,想要達到什麼目的,要錢嗎?校內沒有錢!要貴重儀器嗎?小學內會有什麼呢?難道他們想要音樂教室的電子琴……他們知道校園內就是自己值班?要是都圍上來,可真是寡不敵眾……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她急忙拿起了電話……

  電話打通後,這是一段漫長的難捱的時光。它絕不像電影中的蒙太奇一樣,撥動號碼的手指還沒有從鍵盤上抬起來,警方的摩托車、汽車就會呼嘯著、風馳電掣般的開赴出事地點。豐子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值班室內來往躥動著,密切地窺視著大門附近的變化……一陣碎裂的玻璃聲,又是一聲咕咚聲……每一陣聲響對豐子來說都是神經上的刺激。現在她才意識到:日本人的錢可不是睡著安穩覺就可以掙來的,世界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呢!

  豐子在黑暗中,透過玻璃窗密切地監視著窗外的行動。她發現柵欄門上有一個黑糊糊的人影。由此她推測他們並沒有全進入校園內,否則從門口至大樓之間,這麼短短的距離,沒有任何東西的阻擋,這夥人是會很快沖進來的。但警車卻至今尚未看到影子,她又拿起了電話……

  突然,在校門前亮起了數盞明亮的車燈,就像巨大的火球似的,由於門窗是關著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太真切:「值班人員出來一下。」

  豐子戰戰兢兢,硬著頭皮走出來。只見三輛警車,每輛車身上都有人貼在那兒,手舉在頭上。她數了數有五個人,看不清他們的面孔,更無法分清他們的年齡。

  值勤警官客氣地詢問豐子:「小姐,是你報的警嗎?」

  豐子說:「是的!」

  「這全都是肇事者,我們想要知道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豐子說著,他們認真地記錄著。

  「我們要到院子裡查看一下有無其它的損失!」

  至少有三個人進學校內視察了一番。當他們離開時,將肇事者們都分塞進三輛汽車之內。他們再三向豐子道謝:「打擾您了,真對不起!」

  警車開走了,豐子將校門關好回到值班室。四周很快又安靜了,豐子被疑亂了的心緒卻無法平穩下來。

  大約一小時左右,豐子接到了警方打來的電話。他們告訴豐子,經過審訊,那幾個肇事者既不是慣愉也不是搶劫犯,他們都是醉漢。警方會以擾亂社會治安為名,對他們進行處理的!看來警方十分負責任。這件醉漢擾亂事件,給豐子敲起了警鐘。這兒並非是安靜的樂土……

  第三天,豐子到東亞電器總公司的子公司去上班。頭天晚上竟通宵未睡,坐在汽車上豐子打起盹來。路途要耗上一個多小時,這在日本可是司空見慣的。

  子公司的規模不大,只是一幢兩層樓房,門面也很小,真可謂貌不出眾,衣不壓人。但據桑野女士介紹,這兒出的電器產品暢銷全世界。經理是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矮胖,看上去像個相撲隊員,有耐力、韌性,可並不幹練。大概由於桑野女士的介紹和關照,他對豐子還是很友好的,她被分配在對講機的外殼車間。對講機的體積不大,也就相當於一本小字典,因此活兒並不笨重。從上塑膠板,到壓制出外殼來,基本都是機械化。工人只需站在一旁添加塑膠板,檢測壓制情況,點清數目,送交組裝車間。

  在不大的車間內,有三條工作帶,工人間的間隔有一米半左右,雖說沒有什麼重體力,但工作臺的高度決定工人必須站著,而且需要全神貫注,留意從你眼皮子底下晃晃悠悠滑過去的外殼是否合乎要求,萬一沒把牢,不合格的進入組裝線內被檢出,那就是嚴重的失職。豐子認為無論從數量、速度上看,這種產品的緊張程度遠比裝飯盒、烤麵包、裝麵包要差多啦!她還是比較知足的。

  鐘憶曾經繪聲繪色地向她描述自己在麵包廠裡的工作。烘烤麵包的時候,要將發酵的麵團,放在一隻只長方形的鐵盒子裡,有時特殊的麵包還需要放奶油、巧克力、果仁等等,那程式就更繁雜啦!除了將麵團在長方形的鐵盒子裡攤平以外,還要逐層放上奶油、巧克力……必須做到眼疾手快,否則長方形的鐵盒在你的面前堆積起來,那可真不得了!麵包烤好後,分裝的活兒也不輕鬆,出爐的麵包並非全是清一色。你需要將圓的、長的、方的、奶油的、果料的,分裝進塑膠袋中,一分鐘都沒有停的時候。麵包的河流向你直淌過來,只有眼疾手快還不夠,必須使出全身的解數,胳膊、腰、腿、腳,時間一長,以至對麵包產生了一種由衷的憎惡,先是討厭,繼之吃也敗了胃口。因為是麵包使自己成為它們的奴隸:活機器人!

  剛剛開始工作,豐子還是十分小心的,工作不複雜,速度也不快,只要細心負責就可以了。與她相鄰的是一位從菲律賓來的男孩子,只有十六歲,他持有的是旅遊護照,只有三個月期限。他很少講話,但從那雙黑黑的大眼中看來,他仍未脫孩子的真稚。有時豐子要出去方便一下,就請他代為關照,他從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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