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月是故鄉明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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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先是一怔,隨後熱情地說:「請進,是的,你是豐子小姐!」 「您怎麼知道的?」豐子奇怪地問。 「我看到過你們在一起的照片!」老太太將身子閃向一旁,為豐子讓出了一條道。 房子坐落在一層,有兩間臥室,一間客廳,陳設極簡單,但很清潔。 豐子剛剛脫掉鞋,走上榻榻米,就聽到一陣孩子的抽泣聲…… 老太太面露難色,邊忙著為豐子倒茶,邊說:「這是大女兒的孩子,我的外孫子。他病了,上午他媽帶他看過醫生,拿了藥。他媽媽到公司去了,把孩子留給了我。可這孩子中國話講的不好,我又不會說日本話,歲數大了,來了十多年了,也沒學會。這孩子總是哭著要找他媽媽……」 豐子立即站起身來說:「讓我來看看!」 孩子躺在隔壁房間的榻榻米上,看樣子不會超過六歲,臉孔紅紅的,顯然是在發燒。豐子用日語和孩子講話,起初他用充滿敵意的眼光看著她。豐子耐著性子勸他、逗他、哄他。慢慢地他停止了抽泣聲。在豐子的幫助下,喝完了枕邊該吃的藥片。小孩害怕寂寞,怕孤單,怕不重視他,要有人守著他,以他為中心,也就心滿意足了。吃了藥,沒有多久他就睡著了。 老太太卻在一旁唉聲歎氣地說:「孩子一有病就送到我這兒,最近他們娘倆一直住在這兒!」 「他的爸爸呢?」豐子不解地問。 「這是一樁不幸的婚姻!」老太太拉著豐子的手,如同見到了親人一般,訴說起鬱悶在她心中的煩事。「我的大女兒是在國內讀的大學,最後一屆考取的大學生,她學的是工科。定居日本時已經三十多歲了。孩子的爸爸是學經濟的,人還看得過去,也沒有什麼大毛病。年齡比我的大女兒大五歲,說句良心話,他是一個標準的日本丈夫。可我的女兒不甘心當日本妻子,多年來她在中國接受的教育,要做女強人,矛盾自然是來了。女婿要應酬,下班後就要去飯館喝酒,有時是他請人家,有時是人家請他,日本人興這個,要進行社交活動,有時難免喝得醉裡骨懂。十有八九是喝醉了,回家時不是衣衫不整,就是領帶纏在手指頭上,當帶子耍……醉了嘛!自然是顧不得什麼體面不體面了。我的女兒可是要強的人。他們常常爭吵,孩子的性格都有了變化。在我的家裡,他總希望人們要以他為中心,圍著他轉,有時他也會無緣無故地大叫起來……」 「他們離婚得了,這樣太痛苦了!」豐子說。 「是的,我也是這樣說,你硬要將不同的面料拼湊起來做衣服,那是不會穿很長時間的,我說的是笨理兒。他們倆年齡都大了,全都愛兒子,所以誰都沒有下這個狠心,我們做老人的也跟著操心唄!」 老人突然像想起了什麼打住了,站起身來,邊走邊說: 「只顧說話了,茶都涼了!」 桑野家依然沒有改變中國人的飲茶習慣,豐子端起來一飲而盡,她很久沒有喝這麼香醇的茶了。她非常坦白地笑笑說:「嗓子渴的直冒煙兒!」 老人將茶杯又滿上,關心地問:「還在小學校裡?桑野花子回來講過,她原想請你到我家來住,你看我大女兒的情況,鬧得家裡雞犬不寧。花子的丈夫,現在工作在橫濱,他們的家還在那兒,平時她住在我這兒。我丈夫在日中友協上班!」 豐子想,桑野家住房並不寬裕,再加上大女兒這一不安定因素…… 門開了,進來一位中年婦女。豐子一眼看出她就是花子的姐姐,只是略矮些,瘦點兒,樣子很幹練、果斷、精明,但神色中卻透露出倦怠,那是自然的溢流,是無法控制和隱藏的。她到底是知識型的婦女,經常有社交活動,她深深地躬了躬身子,用流利、純正的日本話問好。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講完後她自己先笑了:「講客套話已經成了習慣。」她改用中文,「花子常常提到你,最近她叮囑我幫你找工作。去橫濱前,她又提起了這事。工作還沒有找到!是的,工作到處都有,就是合適的不多……今天你來得很巧,我正想設法通知你。我所在的公司下面有一個子公司,目前正在為外商日夜兼程趕制一種對講機,他們急需工人。沒有什麼特殊的技術,是熟練工種,關鍵的組裝部位需要技術工人。做塑膠外殼、貼商標、分裝、集中裝都要人。今天下午因為業務關係我去了,我向那裡的課長,講了一下你的情況,他們同意試工。我想好處至少有兩個:那裡的上工時間比較機動,有一部分家庭婦女在工作,該回家做飯了,她們就可以離開;此外這分公司離你所在的小學校比較近,這樣會很方便的……」 豐子再三表示謝意。她萬萬沒有想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沒有找著的工作,竟在花子家意外地得到了。 真是人得喜事精神爽。豐子回到小學裡值夜班的時候,情緒格外高漲。第一次感覺到了空曠、清潔、安靜的優越之處。她竟能潛下心神來,集中精力看書了。外界聲音的刺激對她來講居然沒有什麼反應了。豐子算了一筆賬,如果明天上班,如果沒有意外情況,每月就能拿二十萬円,連續幹上幾個月,租房子,繳學費、吃飯就不成問題了。豐子做起「一個雞蛋的家當」的美夢。她覺得事情就這樣順利地進展下去,來日本打工也並非是苦不堪言的事情…… 電話鈴聲響了,雖然響聲不大,但很清脆、頑固。豐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搞懵了。她居然沒能辨別出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是什麼聲音,她本能地由椅子上一躍跳了起來,差點兒沒摔倒在地上。定神以後,她才意識到電話鈴響了。深夜來電話是誰? 電話鈴聲一直在響著。 豐子不情願地拿起了電話。聽到對方的聲音後,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原來是鐘憶。他關心豐子是不是找到了工作,如果還沒有的話,他建議豐子來泉城飯店打工。豐子把今天剛得到的消息告訴他。他也為豐子高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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